最近，有一則訊息淹沒在諸如特斯拉電池日、甲骨文等引人注目的大新聞之下：Facebook 的數字貨幣專案 “天秤幣”（Libra）的聯合創始人摩根 · 貝勒現已離職。

2017 年加入 Facebook 的貝勒，此前也是該公司 Novi 支付專案（前身為 Calibra 數字錢包）的聯合創始人。據稱，貝勒是 Facebook 內部推動數字貨幣專案的主要人員。曾有一度，她孤身一人扛起 Facebook 區塊鏈發展的大旗。

眼看著重臣離去，往日高調的天秤幣，現在還有幾人記得？未來又會怎樣呢？

醞釀

2018 年 2 月 12 日，矽谷投資者、加密貨幣技術專家霍華德 · 吳應邀來到 Facebook 總部，討論向 20 多億線上使用者推出區塊鏈技術的影響、機會和風險等等。

不過，邀請他的不是 Facebook 的 CEO 馬克 · 扎克伯格或副總裁大衛 · 馬庫斯。事實上，他見到的人是摩根 · 貝勒。

貝勒剛加入 Facebook 不到一年。在最初的一段時間裡，她是 Facebook 的區塊鏈計劃的唯一負責人，研究區塊鏈技術、跟業內人士交流意見。

在貝勒的努力下，Facebook 開始重視起區塊鏈技術。2018 年 5 月，區塊鏈專案正式啟動，先前負責 Messenger 應用的馬庫斯也加入到這個新的部門，與貝勒一起為團隊在公司內部招攬其他頂級人才，比如 Instagram 的產品總監凱文 · 威爾等。

雖然在天秤幣專案和 Calibra 數字錢包公開亮相後，一直為這兩個專案拋頭露面、在部落格文章中公佈細節、以及參加採訪、參加國會聽證會的都是馬庫斯，但實際上在區塊鏈社群內，大家都知道，貝勒才是最早推動 Facebook 加密貨幣發展的那個人。

摩根 · 貝勒

首次亮相

默默地過了一年之後，Facebook 內部的神祕加密貨幣專案被媒體挖了出來。據媒體援引知情人士訊息稱，Facebook 打算推出一個基於穩定幣的支付平臺。在此之前，該公司已經暗中準備了一年多時間。

專案的內部代號叫 “Project Libra”，旨在開發一種加密貨幣，方便幾十億的 Facebook 使用者互相之間快速轉賬和線上購物。與此同時，Facebook 也在跟 Visa 和 MasterCard 等公司接觸，希望獲得他們對加密貨幣的支援。

2019 年 6 月 18 日這一天，Facebook 加密貨幣 “天秤幣”（Libra）官方網站正式上線。該公司表示，天秤幣將由一個全球組織——天秤幣協會——管理。Facebook 還為天秤幣釋出了白皮書，詳細說明該加密貨幣的計劃。同時 Facebook 成立子公司 “Calibra”，將開發一款新的數字錢包，它既可在 Facebook Messenger 和 WhatsApp 內使用，也有獨立的 iOS 和 Android 應用。

根據白皮書，天秤幣的願景十分大膽超前：打造一個新的去中心化區塊鏈、一種低波動性加密貨幣和一個智慧合約平臺；攜手金融部門進行合作和創新，共同建立更低成本、更易進入、聯絡更緊密的全球金融系統；建立一套簡單的、無國界的貨幣和為數十億人服務的金融基礎設施。

遇阻

Facebook 和天秤幣，在重重審查的氛圍中，艱難地度過了 2019 年下半年。

起初，市場十分看好 Facebook 進軍加密貨幣領域。天秤幣釋出後，該公司股價曾大漲 4.2%。

但是，很快人們意識到，Facebook 的天秤幣似乎是在挑戰傳統全球金融系統。Facebook 龐大的商業帝國已經讓人忌憚，該公司又因為隱私問題丟掉了使用者信任。這時候推出的天秤幣，可靠嗎？

一下子，批評之聲此起彼伏。

仍對 Facebook 抱有敵意的特朗普總統在一系列推文中稱，Facebook 的天秤幣 “站不住腳或不可靠”，還說 “如果 Facebook 和其他公司想成為一家銀行的話，它們必須得像其他銀行一樣，先獲得銀行執照，然後遵守所有銀行業條例等等……”

美聯儲主席鮑威爾表示，鑑於人們對金融穩定和消費者保護多有顧慮，在天秤幣的運營問題沒有得到回答之前，天秤幣不能貿然釋出。

美國財政部長史蒂文 · 姆努欽表示，他 “很不滿”天秤幣，還補充說天秤幣可能為犯罪分子濫用。

越來越多美國議員和組織開始呼籲暫停天秤幣的開發。

七國集團（G7）宣佈將成立工作小組評估天秤幣，新加坡貨幣管理局也在瞭解更多天秤幣的資訊，歐盟委員會也打算對天秤幣協會發起反壟斷調查。

大衛 · 馬庫斯

天秤幣專案負責人大衛 · 馬庫斯兩次前往國會作證。第一次聽證會上，他強調 “天秤幣專案對美國很重要，可以避免美國在區塊鏈革命中落後其他國家”。只是，過去多次身陷隱私和選舉醜聞的 Facebook 難以再獲得信任，帶領美國領先區塊鏈革命的，“為什麼就得是 Facebook 呢？”這個問題沒有得到解答。

第二次聽證會上，馬庫斯表示，“在監管機構的困惑未完全解決之前，我們不會推出天秤幣。”然而，議員們希望得到的回答是：暫停天秤幣的開發。

三個月後，Facebook 的 CEO 馬克 · 扎克伯格親自前往國會作證。扎克伯格重申，只會在獲得美國監管部門的批准後才會發行天秤幣，又強調 “我不控制天秤幣”。但扎克伯格並未在馬庫斯 7 月份就天秤幣作證的內容基礎上提供新的答案。

這麼看來，天秤幣在 2020 年推出的可能性越來越低。

妥協

壓力之下，PayPal 於 2019 年 10 月初正式退出天秤幣協會。一週之後，Mastercard、Visa、Mercado Pago、Booking Holdings、eBay 和 Stripe 等公司也相繼從天秤幣協會退出。

為了爭取監管機構的認可，天秤幣協會在 2020 年 4 月份修改白皮書，放棄最初的構想，宣佈發行一系列由單一貨幣支援的穩定幣，而不是之前由一籃子貨幣支援的單個穩定幣。

這一調整，意味著天秤幣協會對各國政府和中央銀行的一次巨大讓步。天秤幣的最初計劃一經發布後即引來全球審查和圍攻，因為人們擔心天秤幣會損壞各國的貨幣主權。

“自原始白皮書釋出以來，天秤幣專案確實在全世界引起了重要的討論，比如‘我們該如何適當地監管數字支付和數字貨幣？’”天秤幣協會副主席丹特 · 迪斯帕特說。

一個月後，原來的數字錢包 “Calibra”也改成了 “Novi”。原本 Calibra 是為天秤幣打造的數字錢包，使用者可以通過 Messenger 和 WhatsApp 使用，也會以獨立 App 的形式釋出。但天秤幣專案遇阻後，如今 Calibra 改名為 Novi。Facebook 表示，Novi 將要求使用政府發放的 ID 進行驗證，並且 Novi 錢包應用將內建 “欺詐保護”功能。

這一系列調整之後，可以看到，天秤幣專案將側重建立一個更加傳統一點的支付網路，其中的貨幣與當地法定貨幣掛鉤，就有點像 PayPal 賬戶裡的數字美元。當然，天秤幣仍然有多個國家貨幣支援的穩定幣，但重要性已然下降。

全球擴張

與去年剛公佈天秤幣專案那會不同，現在的天秤幣專案看似野心沒那麼大了，受到的關注好像也少了。儘管監管機構的抵制不能說完全消除，但天秤幣協會依舊在積極推動市場擴張和人才積累。

過去數月，天秤幣協會一直在任命戰略高管，為全球擴張、尋找電商和數字支付領域的機會做準備。8 月份，前美國國土安全部官員斯蒂芬 · 本內爾被任命為天秤幣協會的總法律顧問。

5 月份，該協會任命匯豐銀行首席法律官和前美國財政部副部長斯圖爾特 · 萊維為新任執行長；6 月份又任命瑞士信貸金融犯罪合規負責人斯特林 · 丹尼斯首席合規官。

9 月，天秤幣協會任命前匯豐銀行高管詹姆斯 · 埃米特為 Libra Networks 的董事總經理。

但是也就是在 9 月，天秤幣的聯合創始人之一、一直被幣圈看作是 Facebook 加密貨幣專案最初推動者的摩根 · 貝勒突然宣佈辭職。據稱，貝勒辭職是因為她更喜歡參與從零開始建設的專案，這或許也解釋了她為什麼在辭職後選擇加入風投公司 NFX——“投資的話，接觸的都是從零開始建設的專案”。

如果從這個角度來看的話，那麼這是否意味著天秤幣專案已經趨於成熟？

但另一方面，天秤幣的釋出又似乎那麼地遙遙無期。先前報道稱，天秤幣計劃於今年上半年釋出。但如今，2020 年已只剩下 100 天左右，天秤幣卻似乎越來越淡出了人們視線。

未來依舊充滿不確定性。

也許，就像在提交給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的披露資訊中，Facebook 承認的那樣，天秤幣可能永遠不會發布；或者即便釋出了，此天秤幣也非彼天秤幣。

以下為天秤幣專案發展的詳細時間線：

2017 年 12 月：PayPal 前總裁兼 Facebook 的 Messenger 應用副總裁大衛 · 馬庫斯（David Marcus）加入 Coinbase 董事會。

2018 年 5 月：馬庫斯宣佈其將負責 Facebook 的新區塊鏈部門。

2018 年 12 月：有報道稱，Facebook 正在為 WhatsApp 轉賬開發穩定幣。

2019 年 2 月

2019 年 2 月 4 日：Facebook 收購智慧合約開發商 Chainspace。

2019 年 2 月 28 日：有報道稱，Facebook 正在開發一種可在其不同平臺之間使用的加密貨幣。

2019 年 5 月

2019 年 5 月 3 日：據報道，Facebook 正與 Visa 和 MasterCard 商洽，以支援其與法定貨幣掛鉤的穩定幣，包括尋求 10 億美元的融資。加密貨幣 “天秤幣專案”首次公開。

2019 年 5 月 17 日：Facebook 在日內瓦註冊新公司 “Libra Networks”。

2019 年 5 月 24 日：有報道稱，Facebook 打算在 2020 年上半年在多個國家 / 地區推出穩定幣；另有報道補充說，Facebook 一直在和 Coinbase 與 Gemini 接觸。

2019 年 6 月

2019 年 6 月 3 日：據報道，Facebook 正在與美國商品期貨交易委員會（CFTC）協商其穩定幣專案。

2019 年 6 月 6 日：有報道稱，Facebook 將在未來數週向世界宣佈天秤幣。

2019 年 6 月 7 日：Facebook 在北歐地區的金融服務負責人勞拉 · 麥克拉奇（Laura McCracken）證實，該公司的穩定幣將與一籃子貨幣掛鉤，而非僅一種貨幣。

2019 年 6 月 13 日：據報道，Uber、PayPal、Visa、Stripe、MercadoLibre、Bookings.com 和 MasterCard 等都有意支援 Facebook 的新加密貨幣。

2019 年 6 月 18 日：Facebook 正式推出天秤幣，並提出一個去中心化的自治組織來監管該專案及無邊界、易於轉賬的交易方式。Facebook 稱，該公司將通過新的 Calibra 子公司來參與天秤幣專案。Calibra 將為該專案開發一款數字錢包。天秤幣專案將由天秤幣協會（Libra Association）牽頭。該協會目前有 28 家成員公司——未來會增長到至少 100 家成員公司，其主要職責是監管天秤幣的發展並通過 “天秤幣投資代幣”獲得回報。

2019 年 6 月 18 日：美國議員呼籲立即暫停天秤幣的發展，直至他們對該專案有更深入的瞭解。

2019 年 6 月 19 日：美國參議院銀行委員會宣佈將於 7 月份就天秤幣召開聽證會。

2019 年 6 月 21 日：七國集團（G7）宣佈將成立工作小組評估天秤幣。

2019 年 6 月 24 日：美國眾議院金融服務委員會主席、眾議員馬克辛 · 沃特斯（Maxine Waters）宣佈將於 7 月份就天秤幣召開聽證會。

2019 年 6 月 27 日：新加坡貨幣管理局宣佈其正在尋找更多和天秤幣有關的資訊，並正在與 Facebook 接觸。

2019 年 7 月

2019 年 7 月 2 日：北美隱私和消費者監督機構 Public Citizen 呼籲議員叫停天秤幣的發展；更多議員呼籲暫停天秤幣的發展。

2019 年 7 月 12 日：美國總統唐納德 · 特朗普（Donald Trump）在一系列抨擊比特幣和 Facebook 的推文中表示，天秤幣 “站不住腳或不可靠”。

2019 年 7 月 16 日：大衛 · 馬庫斯出席美國參議院銀行委員會的聽證會；值得注意的是，聽證會期間未提及比特幣。

2019 年 7 月 17 日：大衛 · 馬庫斯出席美國眾議院金融服務委員會的聽證會。

2019 年 7 月 20 日：安德森霍洛維茨前合夥人摩根 · 貝勒（Morgan Beller）出現在媒體報道中；據稱她被認為是 Facebook 的天秤幣專案與 Calibra 背後的主要推動人員。

2019 年 7 月 24 日：Visa 執行長阿爾弗雷德 · 凱利（Alfred Kelly）表示，儘管他的公司已簽署了無約束力的意向書，但該公司尚未成為天秤幣協會的成員。

2019 年 7 月 25 日：Facebook 執行長馬克 · 扎克伯格（Mark Zuckerberg）表示，“無論多久”，他的公司都會努力說服議員並推出天秤幣。

2019 年 7 月 30 日：在提交給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的披露資訊中，Facebook 承認天秤幣可能永遠不會發布。

2019 年 8 月

2019 年 8 月 23 日：有報道稱，監管上的強烈反對引起三名天秤幣協議成員的不安，其中有兩名正考慮完全退出該專案。

2019 年 8 月 27 日：天秤幣協會宣佈一項漏洞賞金計劃，獎勵高達 10000 美元。

2019 年 9 月

2019 年 9 月 10 日：Facebook 公佈了構成天秤幣一籃子貨幣的法定貨幣清單：美元、歐元、日元、英鎊、新加坡元。

2019 年 9 月 11 日：瑞士金融市場監管局確認天秤幣協會已與其接觸，詢問監管機構會如何對其進行評估。

2019 年 9 月 16 日：大衛 · 馬庫斯再次試圖反駁天秤幣威脅貨幣主權或經濟穩定的說法，以迴應法國布魯諾 · 勒梅爾（Bruno Le Maire）等議員的批評。

2019 年 9 月 23 日：Facebook 披露支援天秤幣一籃子貨幣的細節：50% 美元、18% 歐元、14% 日元、11% 英鎊、7% 新加坡幣。

2019 年 10 月

2019 年 10 月 4 日：PayPal 正式退出天秤幣協會。

2019 年 10 月 11 日：Mastercard、Visa、Mercado Pago、Booking Holdings、eBay 和 Stripe 從天秤幣協會退出。

2019 年 10 月 14 日：21 家公司簽署天秤幣協會章程，正式成立穩定幣倡議理事會，並選舉執行委員會。

2019 年 10 月 22 日：馬克 · 扎克伯格出席美國眾議院金融服務委員會的聽證會。

2020 年 1 月

2020 年 1 月 9 日：Facebook 執行長馬克 · 扎克伯格表示，該公司計劃到 2030 年將金融和業務去中心化。

2020 年 1 月 17 日：天秤幣協會宣佈成立技術指導委員會，由其五個成員實體的代表牽頭，該委員會將監督其技術路線圖的制定並嘗試建立開發者社群。

2020 年 4 月

2020 年 4 月 16 日：天秤幣協會修改白皮書，放棄最初的構想，宣佈發行一系列由單個貨幣支援的穩定幣，而不是由一籃子貨幣支援的單個穩定幣。

2020 年 5 月

2020 年 5 月 6 日：天秤幣協會任命匯豐銀行首席法律官和前美國財政部副部長斯圖爾特 · 萊維（Stuart Levey）為新任執行長。

2020 年 5 月 19 日：天秤幣協會任命前金融犯罪執法網路和外國資產控制辦公室官員羅伯特 · 沃納（Robert Werner）為總法律顧問。

2020 年 5 月 26 日：Calibra 重新命名為 Novi；Facebook 還詳細介紹了 Novi 與 Messenger 和 WhatsApp 平臺的互操作性。

2020 年 6 月：瑞士信貸金融犯罪合規負責人斯特林 · 丹尼斯（Sterling Daines）被任命為天秤幣協會首席合規官。

2020 年 8 月：前美國國土安全部官員斯蒂芬 · 本內爾（Stevan Bunnel）被任命為天秤幣協會的總法律顧問，距離沃納被任命僅三個月。

2020 年 9 月

2020 年 9 月 17 日：天秤幣協會宣佈，前匯豐銀行高管詹姆斯 · 埃米特（James Emmett）將成為 Libra Networks 的董事總經理。

2020 年 9 月 22 日：天秤幣聯合創始人摩根 · 貝勒離開 Facebook 和 Novi，進入風險投資公司 NF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