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程式人生 > >你所經歷過的傳銷是這樣的嗎?

你所經歷過的傳銷是這樣的嗎?

  暑假,來到爸媽所在的城市,想象著如何精打細算的利用好這短短的個把月時間,找了許多實習工作,但大都因為我實習時間過短而一一回絕,日子一天一天在流淌著,由於我急於找活兒,所以暫時選擇了去發傳單這一工作,而就是因為這一次發單的機緣,讓我在後續經歷過了這樣的一次傳銷活動。

  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而我只搶救回些許人。

  發傳單的那晚,我和四個人一個團隊,負責去一片居民區給私家車貼樓盤廣告,活兒很輕鬆,沒有負責人監管,我們完成了一定的工作量後就圍坐在一家玩具店門前,閒聊著,團隊裡有個正在上高中的小夥子叫阿輝,向我們介紹起一份可以短期兼職,薪資待遇不錯的工作,他是通過在本地兼職QQ群瞭解到的招聘訊息,我迅速加群,通過驗證後看到了一名網友專門在群裡發一則招聘訊息,而且是一天迴圈滾動釋出。從她那裡瞭解到,當地的一家索菲亞婚紗館需要招聘大量員工,招聘人數達百人之多,我覺得是個機會,也沒想太多,就果斷報名參加了,並且雙方約好在兩天後的上午參加面試。

  我按時按點到達那家婚紗館,現在想來那家婚紗館並沒有多大,卻又如何能安頓下近百名員工?況且按店的規模需要如此多的員工嗎?然而這些我在當時卻都沒想到過,如果這些粗陋的問題我們這些報名參加的人都能提前去想想,會不會就沒有後續的事情了呢?然而和我一起報名參加的那些人卻更讓我驚訝。

  面試接待我的是一位黃氏中年女性,她簡單的詢問了下個人情況後讓簽字留下聯絡方式後就行了,至於工作類別、具體待遇等都說在培訓時間會詳細介紹,並且承諾說簽完字就算被錄用了,培訓兩天後就正式開始工作。我挺高興的離開了那個地方,出門的時候看到一大批欲往裡進的稚嫩的年輕人,我猜大多是初中或高中生的樣子吧。在回家的途中,偶然認識了也在那家婚紗館報了名的阿天,阿天是個本地人,在本地一所師範大學修讀中文專業,他喜歡寫小說,夢想著有一天能把自己寫的小說改編成遊戲,而我是個工科男,我笑著說有機會以後可以合作,我倆都沒想到的是,我們的“合作”並沒有等那麼久,在培訓的第一天就開始了。

  我們大都玩過“誰是臥底”的遊戲,但在傳銷團隊中玩這個遊戲,你敢嗎?

  培訓第一天,婚紗館店裡擠滿了參加培訓的人,大都三五成群,我和阿天也相遇了。一會兒,昨日接待我們的那個女性讓領班帶我們去斜對面的一家長江商務酒店去了,說是培訓地點在那裡進行。領頭的是四個穿戴者條幅的兩男兩女,年紀都不大,我們一行人過了馬路來到了酒店,上到二樓後,挨個進去簽到,完了一個個走進了一個大廳,大廳擺放著一兩百個座位,正前方有黑板,牆上貼著“教你如何創造財富。。。”、“每個人都能當老闆。。。”之類的話語,我開始感覺到一絲絲的不對勁,這時門口一個抽著煙的中年男子驟然的把門給外鎖上了,我知道,他們要開始上課洗腦了。

  培訓還弄了開場白,主持人就是面試接待我們的那位,他們叫她黃經理,按她宣讀的流程,我們接觸了這個傳銷組織的幾個頭目,吳總和魏總。先是由吳總進行了勵志演講,旨在調動我們積極的氣氛,他說自己是農村人,從小就有個夢想要當老闆,摸爬滾打多年後終於實現了,而現在他又有個偉大的夢想,是要把我們這些個人培養成老闆。我一聽,這不是扯淡嘛,完了真遇上傳銷的了,跑肯定暫時是跑不出去,外面有人控制了,只好穩坐著聽他扯淡。吳總人很魁梧,眼神非常尖銳,聲音很洪亮,由於我們當中有些人給出的反應很懶散,導致他幾次發火,我一看,這個吳總是個狠角色。但接下來給我們重點洗腦的這位魏總,長的就像個狠角色,而他確實挺有“能力”。

  洗腦長達四個多小時,中間有一次休息時間,廁所是在廳內的,暫時仍舊出不去。洗腦大都是魏總來進行的,說魏總挺有“能力”是因為他在某些方面很好的利用了群眾心理。他上來介紹自己,說自己在全國開了二十多家分公司,自己也是農村出身,他的眼神東轉西轉的盯著所有人。他先是做了個調查,知曉了我們這些人普遍的年齡,我一看舉手的人,原來我在裡面可以稱得上是叔叔了,大部分人都是“蛋蛋”後(00後的笑稱,無惡意)。剛開始魏總說了幾件蘊含著生意場上的故事,但大眾沒什麼反響。但他知道普遍的年齡後,採用了一系列的手段,大都是針對學生的心理來展開的,剛開始魏總讓大家按他說的來做,結果大家老是節奏不協調,魏總臉色一變,很嚴厲的面相,提高了聲音分貝,眼神掃射我們所有人,說再來一遍,並且如果他發現誰掉鏈子就把他叫到講臺前,讓他來講。他儼然成了一副教導主任的樣子,而學生的心理往往是膽怯於在人多的場合發表言論,這個方法果然奏效,頓時大家的節奏齊整了。結果我們逐漸的變成了乖順的小羊。

  一上午的洗腦,沒有介紹半點我們要做的本職工作,全然在叫你如何去當老闆,如何去改變命運,而他們洗腦的物件,是一片“蛋蛋”後啊,洗腦頭目創造了許多口號,諸如“我能成功”、“我要當老闆”、“我能賺大錢”等俗淺卻誘人的口號,我們跟著洗腦頭目一起喊口號,時不時起立,鼓掌,給自己加油,他的目的是不斷的讓我們自己給自己心理暗示,慢慢的陷入他的圈套。而當我看到身旁大部分人激動專注的深情以及魏總嘴角那淺淺的笑,我覺得魏總的陰謀已經逐漸得逞了,我們中的部分人已經入圈套了。

  有時候人們的眼神能讓你看到希望和光明,有的時候它卻也會讓你看到絕望和黑暗。

  中場休息的之前,魏總跟我們玩了個遊戲,看誰能記住最多人的名字,贏者可以得到100元,大部分都很積極的在和他人交流著,我則在和旁邊的人交流,我問他們看出來這是傳銷了嗎?他們很是驚訝,認為怎麼可能,又沒有騙我們錢財,又沒有打罵我們,怎麼會是傳銷呢?我給他們解釋,他們卻覺得我多疑了,我很無奈。我發信息給阿天,他也看出這是傳銷了,我們商量有機會一起出去,在出去之前,我們佯裝成很聽話的樣子,來回走動著,觀察著周圍的一切。

  可惜一上午過去,始終沒有繼續那個遊戲,魏總仍繼續他的洗腦工作,而其他人的注意力很快被他的故事轉移了,似乎沒有人因為他不發100元錢而感到失望,卻反而更加有激情。你聽過一百多號人齊刷刷的喊著那些關乎當老闆啊、掙錢啊的口號嗎?平日在學校一個四五十人的班級上課都難有的集體專注,卻被這個陌生洗腦頭目短時間帶動了,不得不說他洗腦的功力很強勁,而對於傳銷組織很會給人洗腦這我有也所耳聞,但我卻是被我們自己所震驚了。

  對於我們來說慶幸的是,他們沒有扣留住我們,中午到了十二點多結束了上午的洗腦,結束前還讓我們去拉自己的親戚朋友來參加,並且還有提成。出去之後,我覺得能呼吸到外面的空氣自己真幸運,我找到阿天,倆人一塊回家,聊著聊著我們不禁感到失落和感傷起來。阿天說怎麼辦,還有好多妹子在裡面,我怎麼勸都勸不動,他們要慘遭毒手了,我也有同感,一百多號人,大都是初高中生,他們對於社會的概念相對較為侷限,校園給這個年齡段的他們保護起來了,隔絕了大部分社會黑暗的事,而處在堡壘中的他們,往往是感知不到社會層面存在的深層黑暗,也難有較為清晰、成熟的判斷力。

  看過英雄片的男孩,心理都存有個能成為英雄的夢,能夠去懲惡揚善,匡扶世界。

  阿天在大學期間當過兩年兵,由於軍人的身份,他的社會責任感非常強,我說不然我們想個辦法去解決他們吧。我們各自回到家,開始商量如何方案。我們想到過報警,但由於沒有實質性證據,暫時行不通,為此,我們確定先一人繼續留在內部做“臥底”,在裡面瞭解他們的情況,以防他們把人轉移到其他地方,阿天自告奮勇,他說你做軍師,我聽你指揮。我們定好等他們下午洗腦結束後,我們在背後跟著幾個培訓的學員,等我們離開傳銷人員的視線後再個個相勸,爭取不要打草驚蛇。

  我和阿天當天下午都戴了頂帽子和口罩,阿天進去臥底,我則在酒店大廳角落靜坐著,給阿天發信息卻遲遲沒有回覆,我猜想可能下午就在收手機了,為的是切斷你和外界的聯絡,也是為了傳銷組織的安全。下午培訓結束後,我看到一出來的人一個個都挺開心的樣子,阿天給我回了簡訊,說他在樓上監聽,讓我先找機會去勸說,我選擇了走在一起的三個女孩子,在背後跟著走了相當一段距離後,她們在一個公交站牌前停住了,我加快腳步上前去,假裝看站牌,客套的和她們打招呼,寒暄著說咱們在一起培訓的啊,你們還在培訓嗎?她們果斷的回答是,並說是為了來攢經驗的。我開始勸說,並和她們分析了傳銷組織慣有的特點:傳銷組織一般有嚴密的組織結構,具體呈金字塔形,頂端有一兩個老總,次級是經理級別,再接下來是負責工作的組長之類的職位,而最底端的就是我們這些被洗腦的“幹事”。

  我終究還是沒能說動她們,她們趕著公交就走了。我和阿天會面了,他監聽到洗腦頭目和幾位忠誠的被洗腦者的談話,洗腦頭目打算優先提拔他們,前提是必須完成佈置的拉人指標,也就是必須拉進一定數量的人進來。我和阿天決定要去報警試試,哪知在婚紗館旁邊就有個公安局,我們警惕的進去,找到一個便服的人,談話後才發現沒看清地方,這是森林公安局,我們需要去挺遠的一處地方。我們乘公交倒了次車,按著地圖步行了一公里多才在一個偏僻的地方找到了公安局,門口的崗哨已然不在,我們徑直奔向大廳,進入大廳,有兩名工作人員,各自拿著大屏手機忙著玩遊戲,見我們,詢問起來,我大概描述了一下事情,希望民警能去盤查一下,民警給我們的回覆已然在我們的預料之中,他們覺得光聽我們描述確實很可疑,但是沒有人受到實質性的傷害,例如騙錢、拘束人身自由、毒打等,不具備出警條件,但他們還是記下了那家婚紗館和酒店的地址,我們離開時,他們繼續拿起手機玩遊戲,我知道只有等出事兒了才有用。對於民警的無奈,我想這是社會普遍存在的問題。我們所耳聞的傳銷故事,往往是出事兒後警察破案救人,但也有沒破案的,往往是人已經收到傷害後再進行補救,能否在事發前就減少此類案件的發生,這可能是全民需要探討的問題。於警察而言,有權但不能濫用,聽風是雨肯定是要增添社會亂子的;而於民眾而言,則更需要提高對傳銷類事件的辨識,尤其是對青少年的引導,不要輕易相信別人的利誘,在自己的年齡段,做好自己本職的工作;同樣的,社會的監管體系也需要不斷的完善,與執法部門共同構築一道堅實的屏障,並且鼓勵民眾進行舉報,對可疑的事件進行合理的處理,在一定程度上打擊傳銷團伙。

  洗腦的第一天就這樣結束了,但我和阿天堅持鬥爭下去,第二天換我進去“臥底”,阿天在外頭策應,第二天依舊有一百多人,看來這些人大都是鐵桿粉了,我假裝交朋友和幾個人互留了手機號,馬上手機就被收了,第二天培訓的內容依舊是教你如何賺錢,只不過換了故事,但面孔沒換。其間陸陸續續有學院主動上臺發表演講,個個很激動,表現出了對這個洗腦機構極其的信任。中間休息的時候,我和兩個交談的不錯的男生阿城和阿浩聊天,伺機勸說他們,我編造了一段自己在傳銷組織待過的經歷,坦言說這個就是傳銷,他們倒是做出了和先前其他人不同的反應,也開始懷疑,但卻不肯離開,因為他們覺得在這沒有危險,可以留下看看,到時候拿著工資再走。我給他們做了個假設:現在咱們這算是一百號人,我們目前見著的傳銷的就七八人,你當然不覺得有危險,咱們一百號人和他們起衝突也不吃虧,但是大家有沒有想過,一方面在這待著整體聽的都是如何去賺錢的洗腦式話語,我們的初衷大都是來掙錢的,但前提是通過我們實際要應聘的工作去賺錢的。等這兩天培訓結束,他們定會把咱們一百號人分開,他婚紗店裡不用說容不下這麼多人吧,等到他把咱們按小組分開,每個小組十人,或是三到五人,再以工作為由調到不同的偏僻地方,那時候你還覺得安全嗎?

  他們倆開始思考我的話了,我覺得有戲了,繼續勸說,最終他們倆信任了我,在中午洗腦結束後決定不再返回這個地方,我和阿天都很高興,終於有了第一個戰果,我們邀請他倆加入我們,他們猶豫了片刻,可能是怕遭到報復之類的,我能理解,但令我感到意外的是,他們最終勇敢的加入了我們,隊伍由兩個變成了四個,我覺得這培訓的最後一下午還可以去“臥底”,但仍舊得留一個人在外頭策應,阿天繼續在外頭策應,我和阿城和阿浩繼續留在內部,下午是兩天培訓的最後一天,兩天結束後,我想過可能會發生什麼,但此時我只想多勸幾個人。

  阿城和阿浩還認識在裡面的兩個同學,我們幾個有計劃的坐到一排,休息的時候由阿城和阿浩開始了話題,他倆很直截了當的告訴他們這是個傳銷組織,並把我告訴他們的那個假設說了出來,我充當旁人在旁聽,並連忙點頭同意他倆的觀點,並說自己不能再來了,要出問題的,他倆的同學先是聽阿城和阿浩這麼一說,又聽到我個路人甲都同意了,他倆也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直言不再來了。很欣慰,又勸說成功兩位。中間休息的時間很快結束了,我們也沒了機會。培訓結束前,洗腦的吩咐明天在正式上班前,需要對所有人進行分組分工,由各個經理帶著,果然,最不想發生的事即將可能發生了。

  我和阿天商量著,明天不能再繼續做“臥底”了,但明天可以來看看大家有沒有被轉移走,另外由於去報警的時候並沒有留下手機號,我出了個主意,我們幾個輪番個給公安局打電話反映情況,目的是通過反覆提醒來引起民警的注意力,當然,我們自己也可能承受亂打電話的責罰。不過結果還好,我們四個人輪番打過電話,警察並沒有覺得我們在亂來,希望這樣做能讓民警提高些警覺吧。

  第三天,就我和阿天來到了那個洗腦地點,我們先是去看了看婚紗館,發現只有幾個人在,很明顯,培訓的人並沒有被安排到這,我們轉而去酒店二樓培訓地點,這次我們走樓梯,輕聲的邁著步子,走到一樓和二樓中間的時候,我發現這次沒有人在門口守著,培訓的兩天都有人在守著,看來情況發生了變化。我和阿天繼續走,到了二樓門口,悄悄的走進去,門是敞著的,沒有人說話的聲音,更沒有前兩天的喊口號聲,我小心的走到門口,往裡一看,只有一個阿姨在掃地,我問阿姨,昨天在這的人呢?她說今兒早上待了一會兒就都走了,看來我們來晚了。

  我和阿天打算再去婚紗館面試,此時接待我們的是另外一名中年女性,她說下一次培訓要十天後,我沒有多問,離開了這家打著拍婚紗攝影的幌子來為傳銷輸送人的骯髒之處,此刻我感到有些失落,自己本來想把事情做得更好,或許自己在處理這件事情上不夠成熟,但我真心是想多做些什麼的。

  晚上,阿天約我出來喝酒,我們聊著這幾天經歷的事,我說傳銷的事我之前遇到過,但這次我經歷的傳銷卻是一次與眾不同的,阿天說我們的努力也不是沒有成果,好歹也勸說了四個嘛。我知道阿天是在安慰我,我之前天真的想著還能把這個窩給端了,大家都能解救出來,現在只能為留在那的人祈禱了。阿天說要把我們的這件事寫進他的小說裡,我說能在這個陌生的城市結識你我很幸運。我倆碰了下杯,灌了口酒,笑著看著對方,我認真的說道:其實我還想勸說更多的人。阿天喝了口酒,他說:我知道你。

  這就是我所經歷過的傳銷,你所經歷過的傳銷是這樣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