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食同人(連標題都不起了是吧)
《你在鏡中看到了什麼》
口刀鴿子
一
“你好,摩根,今天是2032年3月15日,星期一。”
感覺像往常一樣,混沌中摩根像得到赦免一般睜開雙眼,沒有昏昏沉沉的頭痛,也沒有四肢痠麻,在鬧鈴聲中從床上坐起時,右手已經將轉星公司統一派發給所有職員的通訊器拿到了手中。
窗外的遮陽板徐徐收起,讓清晨的陽光透進來,摩根微微眯眼,一架直升機滑過他的窗前,螺旋槳轉動的咔咔聲彷彿讓落地窗玻璃也微微震動起來。
摩根捏捏眉心,希望自己能專注一點,下地光著腳穿越不算寬敞的大廳,走進衛生間後他像往常一樣用冷水衝了臉。臉上的鬍鬚毛刷一般不肯全部沾溼,自己鏡中這張稜角分明的亞裔面孔因為眉頭緊縮而顯得不近人情。
怎麼對自己都是這個臭臉色,摩根湊近鏡面,扒開右眼瞼檢視眼睛的情況——
先前讓人不免擔憂的紅腫已經褪去,眼角的注射針孔也幾乎看不出來。
針孔?
什麼針孔?
摩根突然覺得鏡子裡的這個自己有些說不上來的陌生,他端詳著鏡子裡的自己,希望能從自己的倒影中看出些什麼。自己為什麼苦著臉,看起來……好像有些憤怒。
自己眼中有團隱祕燃燒的不滿,這股不滿受到約束和壓抑,是父母嗎?是兄長嗎?還是單純的自我厭棄?
摩根還想繼續追問,他希望這種自嘲式的對鏡端詳能給他點新思想,不過一陣鈴聲響起,自己的通訊器識別出是直系親屬來電就直接公放了。
“嘿——摩根,快起來,時間已經不早了。”
是艾利克斯的聲音,摩根明白自己心中的不滿與這位哥哥有著不可無視的關聯。
“我派了一架直升機去接你,要去做幾個小測驗。哦,別忘了穿套裝。等會兒見。”
他沒有回話,從盥洗池旁走回床邊,開始穿襪子。
“還有……那個,我……很高興你決定上太空站來。我們會把事情都搞定的,摩根,就像以前一樣。”
老哥的聲音隔著短褲的口袋面料傳出來,摩根倒也心裡稍稍有些不平靜。是啊,自己決定要去太空站了,可從哥哥嘴裡聽說倒像是對自己的某種赦免一樣。
是自己過於敏感了嗎?摩根穿好襪子,想強迫自己忽略掛在門口鮮紅的轉星職員套裝。
窗外的陽光還是如此美好,金屬與玻璃堆砌的大樓鱗次櫛比,但自己公寓的樓層比大部分建築都高,從室內落地窗前就能俯瞰它們那尷尬的灰色平頭。不過相比起來,通體暗金色的轉星大廈實在奪目。
摩根深呼吸一次,走到門前取下了自己的套裝制服。柔韌的合成面料帶著一種皮革的質感,摩根驚訝於自己穿戴它們的熟練程度,手指隔著結實但有明顯磨損痕跡的手套觸碰門把手時,自己心裡也確實流竄出了一股未知的恐懼感。
但自己還是拉開了這扇門,走進了明亮的公寓樓道,接下來應該往左側走,電梯在那邊。一個有口音的女維修工正蹲在地上研究牆內管線,似乎遇到了難題。
她聽到開門聲,只有打招呼的時候瞥了一眼摩根,可能直升機氣浪搞出的動靜著實大,以至於讓樓道里的她都聽到了。
“早安,餘先生。聽說有一架直升機停在樓頂,一定是來接您的吧。”
摩根路過她時也點點頭,轉身來進走廊盡頭中央的電梯裡。電梯顯示屏上就三樣內容,最上方將會快速增長的樓層數,中間的“摩根·餘你好”,以及下面的屋頂選項。
他條件反射似的觸碰顯示屏上的屋頂選項,電梯門閉合,箱體開始微微顫動。摩根漠然的注視著樓層數變動,直至最上層顯示的數字變成“屋頂”。
摩根推開屋頂沒有任何特殊防護措施的門,頭髮便已被螺旋槳激起的層層氣浪吹起。幾分鐘前從視窗呼嘯而過的這架直升機正等待著他,他抬起頭看看湛藍的天,在天台上吹螺旋槳製造的塵風可不是什麼有情調的事。
走到直升機前,艙門自動向後滑動,摩根貓腰鑽進艙內,坐在舒適的艙椅上交叉雙腿。飛行員快活的聲音安撫著他,螺旋槳的功率加大,從敞亮的觀景窗向下望,飛揚細微塵土的天台已經開始坍縮。
城市逐漸向下落去,飛行員是個話癆,自顧自彙報著氣溫溼度,座艙內的迴圈空調製造著清涼,摩根的注意力全放在了窗外的風景上。
耀眼的太陽原來已經升起了這麼高,金門海峽在它的照射下也變成了熔金色,赤紅的金門大橋上閃爍著日光。天空深邃而晴朗,那太空呢?
直升機調轉方向,碩大的轉星大廈佔據了整個觀景窗,也把摩根逐漸飄遠的思路拉了回來。
無數扇有色玻璃窗在陽光裡煥發出鎏金色,環月執行的轉星空間站那覆蓋全身的太陽能電池板在深空裡也是這種色彩。
直升機在轉星大廈屋頂降落,摩根也長長地出了口氣。
艾利克斯催得這麼緊,自己甚至還沒來得及吃早飯,就得來這兒陪他做什麼鬼測驗。這算自己起遲了嗎?總覺得自己遺忘了某個關鍵步驟,心底隱隱發慌,像是出發後猛然後怕自己可能有東西落在家裡了。
走進樓頂簡易接待室,就能看到轉星公司的大名列在正對大門的牆上,建築裡只有一臺科學勤務機,這些裝載了反重力元件的智慧機器人雖然看起來像是個沒用提手的皮包,不過每臺都造價不菲。
這是轉星公司的專利之一。
摩根瞟了一眼書寫著自己老爸名句的企業文化牆,冷哼一聲走進了電梯。
“思想,是人類最後的邊疆,而我們,是它的開拓者。——威廉·餘”
確認過身份和預約,電梯直達測試中心,看到自家老哥那臃腫的體態,摩根就覺得一股無名之火在胸中緩慢燃燒——
“嘿,摩根,你終於來了。”
摩根點點頭,故意慢慢向前走,艾利克斯眼鏡背後的眼神裡很難看不出他對自己的輕蔑,他不友善,也並不是真心想要看見自己這張臉。
“誒,你穿轉星制服也不會太難看嘛。”他打量著摩根做出評價,而摩根只是保持沉默,這死胖子可不會有尷尬這種情緒。他拍拍摩根的左臂,詢問弟弟眼睛情況如何。
摩根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自己把某個關鍵的事情忘了,那份心虛又重新鑽上來,他想開口,但他哥又自顧自搶過了他的話頭。
“我知道這些測驗有點……超乎常規,但這是我們餘家的傳統,打破常規可是咱家人的天性。等測驗開始後,順其自然就好。別想太多,貝拉米博士會帶你跑完整個流程,他會好好照顧你的。”
艾利克斯退後,為摩根讓出一條道,他的話講完了,臉色又因為那堆橫肉顯得嚴峻。
“下禮拜就能上軌道了,我保證。”他頓了頓,最後補充說。
而摩根已經走進了青色實驗門。
“早安,摩根,我是貝拉米博士。今天我們有些測驗需要你參與。我猜大概不是你習慣的那種測驗,但是相信我,你一定會做得很好。”
走到玻璃前的貝拉米博士瘦削高大,猶太人似的面容讓他的臉帶著一股輕蔑的感覺。隔著一面觀察窗,摩根看著自己面前的立式按鈕杆想到了斯金納的小老鼠。
“準備好了嗎?那咱們就開始吧。第一個測驗,我要請你幫我把這些箱子移出紅色圓圈——越快越好。就照你的知覺做,好嗎?準備好的話,就按下你面前的紅色按鈕。”
貝拉米身後還站著一男一女,他們也都穿著白色的實驗服,摩根低頭,看到玻璃觀察窗前的地板上畫著一面紅色的圓,圓裡的三個方形孔洞,按下按鈕箱子就會從那裡升起來,離自己最近的一個盒子大約也有四米遠。
摩根看看左側的追逐攝像頭,又看了看右側的顯示屏,心裡預算著怎樣才能最快將三隻盒子移出紅圈。
主意打定,摩根拍下紅色按鈕,九秒計時器開啟,紅色圓圈裡升起三隻小盒,摩根開始衝刺,助跑四米抵達紅圈後他猛地向盒子側踢——
兩隻盒子相撞,快速飛出紅圈,摩根沒有勉強自己,再次站穩後才又抬起令一條腿把離窗較近的那隻盒子踢出紅圈的範圍。第三隻盒子碰到玻璃窗,發出咚的一聲輕響。
貝拉米博士俯視著摩根,眼神裡似乎多了一分憐憫和關愛,摩根斜了一眼顯示屏,時間卡在了倒數第七秒,如果他冒著受傷的風險,也許第八秒時就能搞定。
誰知道呢,三盞燈亮了第一盞,紅色燈光讓摩根覺得玻璃後的三人看自己的目光變得不自然。
“太棒了。這做得不錯。那我們就繼續道B室進行。”貝拉米向身旁的助手比了個手勢,摩根能感覺到博士對自己的失望。
他撓撓頭,只好從開啟的第二道門走進隔壁的房間。
B室地面平整,沒有要自己移動的小盒子,只有正中央放置的一把椅子,除此之外,地面上的東西就只剩按鈕杆和自己了。
“好了,摩根。請仔細聽好,我想要你在這間房間裡,盡全力躲藏。”貝拉米博士的語調沒了最開始那種假惺惺的在意,摩根瀏覽著這個寬敞透亮的房間,它連牆角都是玻璃磚砌的,能擋住身體的估計只有這把椅子了。
摩根狐疑地挑起一條眉毛,貝拉米博士繼續說:
“放輕鬆,慢慢來。先思考應該怎樣做,你有很多時間。”旋即,他又說,“不,我開玩笑的,你只有九秒鐘。準備好就按紅色按鈕。”
摩根沒有急著按按鈕,他摸了摸椅子,確定它很結實——他拆不掉它的擋板,也沒法折彎這隻輕盈的靠背椅。而牆角也不是好選擇,即使蜷縮成一團,自己的提醒也依然太醒目了。
貝拉米咳嗽了兩聲,示意摩根不要拖時間。
他媽的……
摩根按下按鈕,沒了上次的底氣,他先翻倒椅子,然後儘可能抱膝躲在椅子坐墊的陰影裡,但他馬上聽到那個女助手驚訝地詢問他為什麼就這樣躲在椅子後。
摩根從椅子後翻滾出來,隨即緊貼著合金牆壁儘可能藏身在死角的夾角內——
他微微側頭,就能看到貝拉米博士也故意歪頭隔著玻璃窗與他四目相交。
“摩根,我能看見你哦。”
九秒倒計時結束,摩根尷尬的從透明牆角走出來,他看到了,倒計時結束時,第二盞紅燈亮了。
“呃,我……”貝拉米博士對摩根有些無話可說,轉頭詢問他的兩位助手:
“有任何……神經突觸反應嗎?完全沒有?沒關係。”得到這個結果後,貝拉米博士語氣裡的失望更沉重了,不過他還是轉過頭來,和摩根好好說話:
“抱歉,摩根,我們繼續。進去C室,你做得很棒。”
聽起來就像在哄小孩,被人當傻子看的滋味兒縈繞在摩根心頭,很快這份恥辱感燒過之後,摩根感受到了心底正汩汩流出的怒意。
那股怒意不是針對貝拉米,不是針對艾利克斯的,而是更龐大的,更……
“摩根?該就位了。”貝拉米的聲音從廣播器裡傳出,打斷了摩根的思路,把摩根趕進了C室。
這個房間比起隔壁來,就是兩個按鈕杆之間隔了一條齊膝高的矮牆。
“這個測驗呢,要請你用最快的速度按下房間裡的藍色按鈕。而且,請你用最自然、最直覺的方式來按。不必多想,就……直接按就對了。”
能從博士的眼睛和語調中得出他仍對自己稍後的表現抱有最後一絲期望。
摩根點點頭,兩個按鈕之間隔著大約六米的間距,如果自己的速度還能再快些……
拍下紅色按鈕,計時開始,摩根邁著大跨步,一手扶住矮牆,靠慣性將自己的身體甩向亮起的藍色按鈕杆。接近的第一下撈空了,一個趔趄後,摩根狼狽的在倒數第七秒拍下了藍色按鈕。
第三盞紅色燈亮起。
“對不起,有人可以跟我解釋發生什麼事了嗎?西蒙斯?”貝拉米忍無可忍,左右扭頭詢問著兩個助手。
“蒂娜帶過來的我都安裝了。”那個男助手回答。
“你有再檢查一遍嗎?”貝拉米博士的語氣聽著讓人害怕。
“麥克風還開著。”離博士最近的女助手輕聲提醒。
聽到這句提醒,貝拉米才又轉過身來,“抱歉摩根,我們的……裝置出了點問題。”他斟酌著該找怎樣的藉口,“不是你的錯,其實你做得非常棒。最後一個房間了,我們進到D室吧。”
摩根嘆了口氣,只能再像個傻瓜似的走進為自己準備好的第四間觀測室。
D室沒有那討厭的按鈕,也沒有那討厭的倒計時,稍微抬高過的平臺上放著一臺顯示屏,以及顯示屏前擺著一把椅子。
貝拉米博士目光落到了玻璃窗外的另一臺電腦工作桌上,一隻白色的馬克杯孤零零地立在金屬臺上,摩根和貝拉米都注意到了它。
“有誰可以幫我倒杯咖啡嗎?我會很感激你,”貝拉米招呼著那名叫西蒙斯的男助手,而那名男助手也很識相地走向門口。“謝謝。”博士補充說。
“現在,摩根,請你坐到熒屏前。”摩根照做了。
“很好,現在,我會顯示一些問題給你看,請選擇一個你覺得最適合的答案。準備好了,就按螢幕上的開始。”
摩根面前的顯示屏不再迴圈播放轉星公司的T字形logo載入動畫,摩根按下了開始,第一道題目出現。
“你想規劃度假行程。你會想去你很喜歡的老地方,還是試試新地點?”
答案是老地方和新地點。
摩根抬頭看了看貝拉米博士,他看自己依然是那副看動物的樣子。
摩根挪動手指,按在了新地點這個選項上。
如果這是在測試自己對未來會去到的空間站是否嚮往,那自己肯定無愧於這個選擇。
“很好,看起來你抓住了訣竅,繼續。”貝拉米能同步知道自己的選擇,那名女助手也在對面電腦上記錄著什麼。
“你被判了死刑。你有何感受。”
三選一:
害怕。我不知道究竟會怎樣?
生氣。沒有人有權利判我刑責。
平靜。這代價值得。
摩根不自覺地長吸了口氣,幾乎是果斷地按下了第二個選擇。雖然他剛按下就後悔了,這個選擇讓他看起來像其他家族的紈絝子弟,缺乏一些科研所需的理性。
“哇,真棒。”貝拉米的評價應該不具備任何意義。
第三題跳出來,是電車難題。
“一輛失速的火車即將碾過五個被綁在鐵軌上的人。你可以切換火車軌道,但是第二條軌道上綁了一個人。”
選擇有二,切換軌道,或者什麼都不做。
摩根不知道自己是否該猶豫一下,好讓他選第二個選項時會更顯得睿智些。
沒有人有權隨意左右他人的生死,況且……
“不是你的問題,對吧?”貝拉米的聲音從廣播器裡傳來,自己的手指已經按在第二個選項上了。
第四題,還是電車難題,不過題幹讓摩根眼前一亮。
“一輛失速的火車即將碾過五個人。你站在月臺上,旁邊有個異常胖的男人。把他推到鐵軌上能夠讓火車停下來。”
選擇有二,推下胖子,或者什麼都不做。
摩根閉上眼睛,因為看到這個胖子就會想到艾利克斯的臭臉,不過如果題幹中不幸站在月臺上的人的他們兄弟倆,他倒是確信他不會推下這個轉星公司的骨幹。
那如果是其他人呢?他那異常臃腫的人生會同意做個英雄嗎?
摩根的手指按在了第二個選項上,本質上,這和上一道題沒有區別。
“就快結束了。”貝拉米博士沒有感情的聲音插入。
第五題,還他媽的是電車難題。
“一輛失速的火車即將碾過五個被綁在鐵軌上的人。你可以跳到鐵軌上讓火車停止,但你會死。”
答案有三,分別是:
跳到鐵軌上。
推下胖子。
什麼都不做。
摩根頭突然疼了一下,他很想延續前兩道題一樣去選貫徹最後一個選項,但他不明白自己究竟會做出怎樣的選擇。
自己會為了那五個人犧牲自己嗎?如果那五個人是自己認識的人呢?該推下那個胖子嗎?如果他就是艾利克斯呢?
不,題幹即使沒有明說,也該是預設這些都是與自己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他們生他們死,本質上都與自己沒有直接關係。如果被綁在鐵軌上的是殺人犯呢?如果那個胖子是某個患有疾病而非因懶惰與貪吃導致體態臃腫的苦命人呢?
爭論這些可能到最後都沒有什麼實際意義。
誰的命不是命?
摩根的右手指有些控制不住的顫抖,可他還是堅持按下了第一個選項。
“哇哦,真是……驚人。”貝拉米博士的聲音裡有了一絲起伏,他慢慢從桌臺後走出來,邊走邊說。
“很好很好,就快完成了。最後的部分,我會展示一個影像。我要你仔細看一下,然後我馬上會問你。”
顯示屏閃爍了一下,出現了一個形似漆黑雙翼的黑白對稱圖形,大概是心理諮詢裡經常出場的羅夏墨跡。不過摩根的注意力不在這個顯示屏上頭,他皺起眉,因為剛剛他餘光瞥見有個什麼黑影竄上了桌臺,而此刻,桌臺沒有黑色的東西,有的只是兩隻白色的馬克杯。
貝拉米博士顯然也注意到了,他中斷了發言,端起離自己更近一些的那隻馬克杯問電腦桌前的那位女助理。
“這是……我的咖啡嗎?是空的。”
摩根也輕輕欠身,看向男助手走出去的那個門口,很顯然,這種瓷杯不可能是從那裡拋來的。
貝拉米聳聳肩,想要向女助手示意咖啡杯裡真的空無一物,但這隻脆弱的杯子突然開始溶解變黑,長出一條觸手蛇一般繞著貝拉米博士的左臂向他脖子蜿蜒。
貝拉米博士驚恐地慘叫,而一旁工作的女助理也尖叫著呼喚安全部門。
摩根被嚇到了,那個杯子確實在他眼前融化成一團黑色的粘液,然後粘液又相繼長出四條靈活的觸手,它們相互配合,在一瞬間裡就牢牢鎖住貝拉米博士的脖子,任由博士怎麼甩動上身都無法撼動它們分毫。
摩根躥到玻璃窗前,拼命用拳頭擊打玻璃,卻也只能眼睜睜看著貝拉米博士的深色短髮迅速脫落,腦袋被這只不明生物勒出青灰色的浮腫。身材高大的他沒能支撐多久,保持著死前扭曲變形的猙獰面容向前撲倒,那隻怪物脫離了他,一條觸手末端還有一點鮮血。
槍聲炸起,震得玻璃啪啪響,是先前和老哥見面時,站在玻璃隔間裡的那個警務人員。他正拿著一把霰彈槍不斷開火,子彈在合金桌子上碰擦出火花,中槍的怪物落在地上,也順帶嚇倒了那名女助手。
警務人員沒有就此停手,隔著玻璃都能感受到大家劇烈的心跳,那隻怪物在霰彈的衝擊下解體,而那個一直在尖叫的女助手也在胸口吃了一發霰彈後沒有聲響。
摩根看著黑色粘液與鮮血飛濺一地的場景,不禁往後倒退,才發現封閉觀察室裡不知何時也在注入麻醉氣體。宛如一場噩夢,摩根雙腿一軟,臉朝著放置顯示屏的桌臺砸下。
一切漆黑,意識遊離在真實世界之外。
“你好,摩根,今天是2032年3月15日,星期一。”
感覺像往常一樣,混沌中摩根像得到赦免一般睜開雙眼,昏昏沉沉的頭痛襲來,四肢還有點運動過度後的痠麻。他戴著生命體徵檢測手環的左手按停鬧鐘時,右手已經將轉星公司統一派發給所有職員的通訊器拿到了手中。
窗外的遮陽板徐徐收起,讓清晨的陽光透進來,摩根微微眯眼,一架直升機滑過他的窗前,螺旋槳轉動的咔咔聲彷彿讓落地窗玻璃也微微震動起來。
摩根捏捏還有點隱隱作痛的眉心,希望自己能專注一點,下地穿越不算寬敞的大廳,走進衛生間後他像往常一樣用冷水衝了臉。臉上的鬍鬚毛刷一般不肯全部沾溼,自己鏡中這張稜角分明的亞裔面孔因為眉頭緊縮而顯得不近人情。
怎麼對自己都是這個臭臉色,摩根湊近鏡面,扒開右眼瞼檢視眼睛的情況——
先前讓人不免擔憂的紅腫已經褪去,昨天碰到什麼東西的鼻樑也看不出外傷。
外傷?
什麼外傷?
摩根對著鏡子按揉著自己的臉,額頭和鼻樑觸碰還能感到一些細微的刺痛,一種介於夢與醒之間的怪異感受席捲了他。在自己失去意識之前……都是夢嗎?
摩根走出衛生間,感到一陣飢餓,他看了眼相安無事的城市外景,目光落到了靠窗擺放的小書架上,那是自己與家人的合照。背對著陽光,還能認出來一家四口都板著臉。
他嘆了口氣,為自己那個荒誕又真實的夢感到擔憂,吧檯上還放著今年的紅包,上面的子鼠剪影讓他又想起了面對貝拉米博士目光的感受……和看到貝拉米死相的驚悚。
繞過齊胸吧檯,摩根不想一大清早就喝酒,索性直接走向冰箱,拿了一瓶罐裝綠茶來喝——
咖啡機就在簡易廚房入口,但是看到那個印著轉星logo的白色瓷杯,摩根沒有想要觸碰的慾望。綠茶的口味不怎麼新鮮,沒能給到摩根他所期待的那種清醒。他想給艾利克斯打個電話,但又不知道具體該說些什麼,索性踱步到房間角落的工作臺前,輸入密碼看看老哥又給自己這個準新人的私人電腦發了什麼高階指令。
六封未讀來信,摩根不禁笑出聲來,不過點進去笑容就僵在臉上了。
“危險。馬上離開。”
六封都是,發信人是一月,摩根確信自己不認識所有用這個代號的人。
一股仍被人窺視著的恐懼感侵入心底,摩根一下子從電腦前跳開,走到落地窗前,他貼在玻璃上左右瞟著有沒有特工什麼的傢伙。所幸是沒有。
他把通訊器掛回腰間,重新穿戴好套裝,可再去觸碰門把手時,摩根的心重重地落了下去。
他沉默著,推開了門。
樓道頂部的燈管閃爍著,靠近左側的失去了照明功能,那個女維修工赫然死在了那幾根管道前,陰影中,只有牆上資訊紊亂的顯示屏在發出瘮人的藍光和嘶嘶的聲響。女維修工死前看起來沒有多少掙扎,死狀和夢中的貝拉米博士一模一樣——如果還能相信這是個夢的話。
距離屍體一兩米的地方,原先是走廊的地方如今變成了一堵牆,摩根覺得自己面前好像蒙了一層東西,想去伸手抓又抓不著。
他擰亮胸口的射燈,檢查著牆壁的縫隙,嚴絲合縫,好像這裡從來就沒有過能走得通的走廊。
摩根看到女工掉在地上的扭曲鋼筋扳手,輕輕將這支頗有分量的工具攥在了手中,他試著去拉動樓道里其他兩扇門,兩扇門都已經上鎖。這裡像是一道出現在夢中的囚籠,只有雜亂電流音的走廊裡,腰間的通訊器突然響起了來。
電話自動接通,一個熟悉到讓自己脊背一涼的聲音在套裝頸部的音訊介面處傳來。
“摩根你好,是時候跟你談談了。我的代號叫一月,你不是在做夢,昨天發生的事情是真的。你想要了解一切的話,請先逃出你的公寓,你現在並不安全。”
通話結束,沒有給摩根留下問問題的餘地,通訊器沒有忙音,一月的來電就像一道雨夜中的霹靂一般,讓摩根心底的不安越來越膨脹。
摩根衝撞了幾次房門,木門巋然不動,他焦急地走回房間,看著轉星大廈像看著巨大墓碑。他覺得胸口很悶,不知道自己該逃到哪兒去,光是想到那黑漆漆的生物,就會有種複雜的情感——
憎恨。
摩根想去陽臺換換氣,可是這該死的玻璃門偏偏又在很久之前就卡住了。摩根又用力推了兩下,卡死的滑軌依舊一動不動,氣憤至極的摩根從腰間取下扳手,狠狠衝玻璃門一砸。
夢的膜衣破碎了,溫暖的陽光和湛藍的天空出現了一道銳利的缺口,玻璃的碎片四濺,清脆的像是從自己體內發出來的。陽光依然柔和,窗外的風景依然遼闊,但是風卻實實在在的從這個露出七盞大功率模擬日光燈的豁口處吹出。
摩根小心翼翼地一塊塊推掉豁口旁這些能顯示縱深內容的玻璃,它們觸碰起來還能感到晨光打在上面的溫暖,但此刻又像青蛙膨脹起來的鼓膜一樣可笑。
小心穿過這個豁口,摩根轉頭,發現透過這種糊弄自己的單向玻璃,人人都可以對自己的衣食起居一覽無餘。
摩根似乎有點明白心底那股恐懼與憤怒到底來自何處了。
通訊器再度震動起來,是一月的來電。
“很好,你已經到模擬實驗室了。前往出口吧,我們保持聯絡。”
摩根不知道能不能再多逗留一會兒,這像個攝影棚,如果可以的話,他更願意相信自己或許罹患了什麼妄想症,不得不通過這種被人欺騙,被人觀測的生活。可是他能感到自己神智清晰,看到這些關於自己行為的資料以及牆壁上掛著的攝影棚規則時只能感受到一股惡寒和怒火。
循著發出醒目紅光的出口標識,摩根來到了一處佈滿玻璃天花板和幕牆的空房間,眼前的停機坪中心凸起,那架來接自己的直升飛機此刻被幾條液壓力臂託舉在半空中。飛行員的聲音斷斷續續,顯然這套裝置出了不小的問題,摩根提著扳手來回轉頭張望,冷冰冰的合金牆壁在銀灰色框架後淡漠地注視著他,好像他是被世界愚弄的小丑。
嘶啞的零件摩擦聲和磨人心肺的轟轟聲從機頭對著的“轉星中心”樓頂接待口傳來,此刻它也褪下了偽裝,寫著父親名句的立牆卡住,在緩緩上升一段後就會轟隆一聲下沉,迴圈往復,配合著屋頂報警燈光讓這座失去正常照明的影棚佈景更加詭異。
艾利克斯人在哪裡?
摩根走進這間玻璃接待室,熒屏上的紅色警示框要求重新佈置場景。摩根聽著刺耳的噪音聽得心煩,手動將這幕背景還原成昨天和哥哥碰面的樣子。
都是在騙自己而已,摩根心裡嘆氣道,屋頂上的報警燈仍在一圈圈旋轉,像燃燒在寂夜裡的燈塔般敦促他儘快逃離。
昨天做過測驗的四間玻璃囚籠並列在進門的右手邊,貝拉米博士和他的兩名助手就是站在自己此刻的角度觀察小白鼠似的摩根,那時的自己是第一次做這種測驗嗎?
還有太多的事情被自己所遺忘了,自己這習以為常的“生活”究竟持續了多久,為什麼自己此前竟然毫無察覺。摩根走向唯一還亮著燈的B室觀測窗,那片空間裡仍然寧靜,沒有人,也沒有聲音,只有地上歪歪斜斜的兩把靠背椅。
摩根貼在玻璃上,直覺告訴他似乎有什麼不對勁,幾乎是同時,他碰著火焰似的向後跳去,地上躺著的其中一把椅子像那個詭異的咖啡杯一樣溶解,一條漆黑油亮的觸手衝自己的面門刺來,狠狠地撞在了玻璃板上。
沒有完全穿透,但摩根透過如同薔薇般綻開的裂紋已經感受到了來自怪物的威脅,它現在已經完全褪去了偽裝,從玻璃窗上跳回地面上。
玻璃窗擋不住它多久,它緩緩用後兩條尖腳立起身體的核心和前兩條觸手,拼湊出一個模糊張望的人影,不過這個怪物應該沒有眼睛,它似乎“看不到”觀察窗另一邊屏氣凝神的摩根。
四腳怪物輕輕搖晃著自己的核心,那個造型讓摩根想到了某種只存在於瘋狂幻想中的水生動物,他沉默著攥緊了扳手裹著膠帶的把手,怪物下一次撲來就會撞碎玻璃,戰?還是逃?
漆黑的怪物沒有理會摩根的思想鬥爭,它的身體邊緣開始拓展變色,沒有什麼特別的聲音,地上就憑空又多出來一把椅子,就連扶手的金屬光澤都看不出一點端倪。
摩根頭腦一熱,用肩膀撞碎已經滿是裂紋的玻璃,或許機會只有這麼一次,他揮舞起扳手,然後狠狠砸在這把“椅子”的坐墊上。
黑色的雲霧爆裂,與扳手頭部接觸的皮革坐墊開始凹陷,椅子的金屬件褪色變黑,氣杆也融化變軟,一把椅子逐漸復原成那怪物原初的模樣,四隻觸手還在微微顫抖。摩根的扳手卡在了怪物的核心部分,他將扳手當研杵狠命地擠壓怪物的內臟,軟組織破碎的粘稠聲音聽著令人作嘔,怪物噴濺出來的黑色粘液也飛到了摩根臉上,帶來一股酸腥味。
那怪物的四條觸手無力地攀附在摩根手臂上,徹底停止掙扎的瞬間它們就憑空溶解,漆黑的粘液仍然具有自己的光澤,但生命獨具的靈活已經離開了這些變幻莫測的基本元件。怪物死了,摩根酸困的右手慢慢抬起,扳手上還卡著半塊怪物的組織。
“風暴異魔胞囊,大家都叫它們擬態,撿起來時要小心。”
不等摩根追問,一月又切斷了通訊。
“他媽的,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發生的。”摩根躡手躡腳地走出實驗房,唯恐這幽暗房間裡的某樣物件突然變回擬態向他撲來。
走到門口,地上還留著減威力彈藥製造的微小彈孔,血跡倒是被清理得很乾淨,如果摩根不是親歷者,很難具體想象到昨天這裡究竟發了什麼。電腦桌前放著一位員工的通訊器,至少沒有壞——不過由於不是本人使用,摩根也只能聽到最近幾條連線記錄:
是貝拉米博士的男助手與老哥的通話錄音。
“艾利克斯。”
“西蒙斯,怎麼回事?”
“我們碰上麻煩了。”
“摩根呢?”
“他還活著,已經被注射鎮定劑了。”
“收拾一下,我馬上過去。”
“知道了。”
該說什麼,自己該憤怒嗎?西蒙斯的語氣裡也沒有過多的驚慌失措,好像擬態當眾殺人是件很平常的事情——貝拉米博士遭了殃,而自己被麻翻之後,沒有被轉移到安全的地方,反而又被抬回了那個觀測室?
搞什麼鬼?
摩根撂下西蒙斯的通訊器,轉身走向樓梯,出口就在樓上。
樓道內的清理工作似乎有些倉促,鮮血氧化的痕跡汙染了藍色地板,或許昨天的事故還有人流了血,不管怎樣,這都不是什麼好兆頭。進出模擬實驗室要進行全身消毒,不過很大可能出入消毒的緣故不是因為他,摩根想著,走進了消毒室。
前後門閉鎖,噴灑的消毒蒸汽裡有新潔爾滅的淡淡芳香,消毒要持續一小會兒,可剛開始消毒,就有一個轉星職員撲到閉鎖的玻璃門前狠命拍打呼救。
在他身後,一隻擬態從牆的另一邊跳到職員臉上,不過這次,摩根看得更加清晰——
擬態把一條觸手高高舉起,其他三條觸手通過勒絞獵物迫使獵物張嘴抬頭,接著那條伸長的觸鬚猛地刺入,黑色煙霧彌散,而那個職員也逐漸失去站立的力氣,頭髮快速脫落,臉上出現青紫色的浮腫。
摩根空著的左手摸了摸脖子,他眼看著職員被轉化後噴濺到玻璃門上的鮮血也快速變成黑色,屍體黑洞洞的眼睛與黑洞洞的嘴巴都望著他,讓他除了噁心之外沒有太多的情緒。那隻吸走職員生命的擬態渾身散發著黑霧,在空地上抖動起來,四條觸手依次分裂,這種無聲的改變是繼同胞被怪物侵蝕之外第二件讓摩根覺得反胃的事情。
十六條觸手蠕動著,像倒立過來的焦油海葵,它們噗一下解體,變成了四隻擬態各自散開,其中一隻還跳到玻璃門前,但能確定它沒有發現摩根的存在。
“自從擬態逃脫之後,沒人能阻止它們增殖。我會協助你稍微再活久一點。”一月冷淡的聲音念稿似的在耳邊響起。
果不其然,話剛說完通訊就斷了,摩根不想大呼小叫吸引那群剛剛才都藏匿起來的怪異生物,他已經有點習慣一月的不近人情,已經那為說而說的語氣了。
消毒完畢,玻璃門開啟,摩根跨過同胞的屍體,合金伸縮門內的辦公室那古典風格的室內裝潢倒是對一直身處冰冷壓抑的實驗室裡的摩根有些吸引力。不過摩根的精神壓力也輕鬆不到哪兒去,那四個擬態還藏在其中,摩根沒有信心能把它們全都揪出來用扳手砸死。
辦公室的另一頭是感應式門禁鎖,需要指定的門禁卡才能通行,摩根輕手輕腳地穿過走廊,極力瞟望著辦公桌,如果再沒有恐怕自己就得上手去到那位屍骨未寒的同胞身上摸索了。
在各個工位上探頭探腦,總算在貝拉米博士的辦公桌上找到了模擬實驗室的門禁卡,摩根鬆了口氣,至此他還沒有驚動那些焦油精靈,不管怎樣,摩根都並不想跟這群怪物有什麼直接接觸。
生命只有一次,讓那些怪物給自己來一下可不是什麼值得嘗試的事情。
拿門禁卡解鎖了感應門,一股冷風吹了進來,對面的牆壁中央有鏤空的觀察窗,看起來是另一座實驗室,不過屋子中央擺著一架巨大的高階鋼琴,一個渾身流動著焦油粘液的人形怪物正站在一具屍體前發出模糊的人類語言,聲音像是掉進焦油裡面的老鼠,含糊又難懂。
它隔著鏡子與摩根對視,像蜘蛛那樣二六分佈的金色眼點看不出理智更遑論友善,有那麼一瞬間,摩根想要敲碎他倆之間隔著的這層玻璃,或許那樣做了會看到某種他迫切希望得知的結果。
那怪物只是嘶吼著揮舞化作多條觸手的雙臂恫嚇摩根,爾後它便轉身離去,動作迅捷,肉眼幾乎捕捉不到軌跡。
“那是幻影——風暴異魔類人幻影,繼續前進。”一月繼續簡潔地為摩根做百科,不過他似乎有注意到摩根的情緒變化,沒有切斷通訊。
摩根已經轉身面向走廊,門口的茶几被打翻,乾涸的血腳印一路向前延伸,看得出來曾做過最後的掙扎。
“前面還有什麼?”摩根問,不過他其實並未期待一月能給出回答。
“風暴異魔突破了收容,造成了你現在看到的這一切,摩根,你已經快要接近大廳入口了。”一月的聲音不具備起伏,不過他能迴應倒是讓摩根心裡踏實了一點。
一月沒有切斷通訊,這讓摩根能稍微想象一下他並非是孤身一人在面對恐懼與敵人。
血跡的盡頭是一位安保人員,肚子破了個大洞,屍體下的血泊因為本人遭到轉化而呈現烏青色。他乾枯的手指上還掛著一把紅色的泡沫槍,周圍已經硬化的白色泡沫明膠球證明他生前拿著這把沒有傷害性的工具槍已經做了儘可能多的抵抗。
摩根把這把算不上是武器的槍從屍體手上拽下來,儘管不情願,摩根還是簡單翻找了一下屍體的口袋,幾發9mm子彈,以及一串泡沫槍的彈藥,沒有面前安保廳的門禁卡或者密碼條之類的東西。
“這把紅色的槍是什麼?”摩根對這把工具的記憶隱隱浮現,他試著問一月,儘管不確定一月能不能看到他的動作。
“維修部門的GLOO炮,彈藥是有機壓縮明膠泡沫,無毒,絕緣,抗火,轉星公司的專利技術之一。泡沫被髮射後會迅速硬化,在事故發生的時候,它也被轉星職員當成保命工具。”一月回答。
“能黏住那些擬態?包括幻影?”摩根掂了掂彈藥球,重新給GLOO炮上膛。
“可以,但並不是長久之計。”眼前這個躺在硬化泡泡中間的安保人員就是最好的論證。
摩根猶豫著,門廳裡還有擬態在光明正大的流竄,數量起碼在五隻以上。不過他也看到了正對面的展示立櫃裡,演示用石膏骷髏頭上放置著他記憶里正好缺失的那個東西。
“神經調整儀,看到展示架上有神經調整儀就請帶走,雖然多數都是假的,但我會換一個真的給你。神經調整儀相當重要,不使用它安裝新異能,你沒辦法活下去。我會把資料清單傳送到你的通訊器上,越複雜的異能越無法一蹴而就,所以如何安排,請……三思。大廳入口就在那裡,注意安全。”一月說完,切斷了通訊,希望這能夠讓摩根專心一點。
摩根斟酌著戰鬥的必要性,合金防爆門是為了抵抗爆炸火災之類的災害而設立的,開啟和關閉都顯得臃腫,自己有多大把握能把這些擬態困住?又能困多久?
最後主意打定,身後的重力樓梯控制面板損壞無法利用,無論怎樣自己都只能直接穿越門廳。摩根把茶几上的幾張廢紙包住垃圾揉成團,往門廳另一側奮力丟去。誘餌落地的動靜吸引到了幾隻擬態的注意,摩根心跳得很急,抽出扳手直直衝紅毯上的玻璃展示櫃跑去。扳手擊碎屏障,左手當即探進去把半隻手掌大卻意外沉甸甸的神經調整儀撈了出來。
收納好扳手與戰利品,摩根掏出GLOO炮不由分說就向自己身後噴射,泡沫球迅速乾涸,動靜嚇退了逼近的兩隻擬態。明膠飛濺,沾上這些有機物的擬態動作開始變得遲緩,摩根儘可能精準的向還能動彈的敵人掃射,直到彈藥罐壓力不足才停手。
合金防爆門內外錯開,緩緩向兩側收起,趁那群被硬化泡沫包裹的擬態們還尚未掙脫桎梏,摩根趕緊穿過接駁消防甬道,沒有傷到分毫就正式抵達了塔羅斯一號大廳。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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