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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程式碼市場火熱:是 IT 革命還是高階外包

2021 年,企業服務領域最火的概念之一就是“低程式碼”。阿里雲智慧總裁張建鋒直接表示,2021 年的潮流就是低程式碼開發。

  • 一方面,從業者的討論此起彼伏,爭議不斷,甚至引發了“隔空辯論”。支持者認為,這是下一場 IT 技術革命;而反對者認為,低程式碼不過是速度極快、成本極低的“外包公司”

  • 另一方面,無論是做 ERP、CRM 還是數字化營銷軟體的,還是傳統的業務流程管理軟體、工作流配置引擎、資料分析和 BI 工具的公司,紛紛“趕時髦”貼上了低程式碼的標籤。

低程式碼,一種快速開發應用的軟體,將通用、可重複利用的程式碼形成元件化的模組,通過圖形化的介面來拖拽元件並形成應用。低程式碼能夠實現只寫少量程式碼或不寫程式碼,類似用“樂高積木”的方式來開發。

在國外有很多著名的低程式碼成功案例。Outsystems 幫助施耐德電氣在 20 個月內推出了 60 款應用程式,開發過程加速了兩倍,僅在第一年就節省了 650 人天的工作量;在 2012 年即將推出 Model S 之際,特斯拉放棄了 SAP 的 ERP 產品,改用低程式碼開發平臺 Mendix,用 25 個人四個月時間自建 ERP 系統(後來特斯拉棄用 Mendix 改為自研“Warp”)。

引發本次低程式碼熱潮的有兩件事:一是以國外的 Airtable,國內的黑帕雲、Treelab 為代表的無程式碼企業紛紛融資;二是從去年下半年至今,這一領域迎來了重量級玩家:科技巨頭密集入局

  • 2020 年 8 月 26 日,華為雲釋出低程式碼開發平臺 ROMA AppCube;

  • 2021 年 1 月 14 日,釘釘 6.0 釋出會上推出“釘釘宜搭”低程式碼開發工具;

  • 2021 年 1 月 15 日,騰訊雲推出“雲開發低碼”,後來改名為微搭低程式碼(WeDa);

  • 2021 年 4 月 20 日,位元組跳動的火山引擎推出 A/B 測試工具,不會程式設計也可以做實驗,實際上也是一種低程式碼工具。

其中,釘釘將低程式碼提到了戰略高度,其定位也從原先的“智慧辦公平臺”升級為“企業級應用開發平臺”。張建鋒在釘釘 6.0 釋出會上認定,基於雲釘一體的低程式碼開發將成為新一代的軟體開發方式。當下的低程式碼討論熱潮,很大程度上也歸因於阿里帶來的熱詞效應。

過去,低程式碼主要是創業公司的舞臺。如今,大廠的入局給低程式碼賽道帶來了新的 X 因素:“創業公司探路,大廠來收割”的故事又要上演了嗎?

為此,「甲子光年」採訪了明道雲、宜創科技、簡道雲、輕流等企業創始人,以及信天創投管理合夥人蔣宇捷,某一線美元基金投資人,來梳理下近幾年中國企業服務市場低程式碼賽道的創業故事。

本文將從幾個層面展開:

  • 最早的低程式碼工具是 Excel,低程式碼的本質是雲時代的開發模式的必然需求;

  • 低程式碼的終局就是類似 Salesforce 的通用開發平臺,目前有兩大路徑:一是 SaaS 廠商做 APaaS,二是創業公司直接做 APaaS。

  • 面向 IT 人員的低程式碼,在今天的中國很難跑通,容易做成“高階外包”;面向業務人員的無程式碼是更好的路徑,但軟體廠商最終會“我全都要”。

  • 科技巨頭與創業公司存在競合關係,位元組跳動的火山引擎可能會通過一種顛覆式手段切入低程式碼,甚至成為中國最大的 CRM 廠商。

1. 新瓶裝舊酒?

低程式碼(low-code,寫少量程式碼)一詞最早由 Forrester 在 2014 年提出,同時提出的還有無程式碼(no-code,又稱零程式碼,完全不寫程式碼)。

和如今的熱議不同,當時國內對“低程式碼”一詞幾乎毫無概念,如今很多被歸到低程式碼領域的企業,當時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做低程式碼。

簡道雲聯合創始人單蘭傑告訴「甲子光年」,2015 年簡道雲上線時,並沒有定位成低程式碼或者無程式碼,甚至沒有清晰的產品定位,當時的初衷是想幫助中小企業解決資料管理難題。

宜創科技在 2016 年成立時,其 CEO 宜博稱自己是“圖形化開發機器程式設計雲”。2017 年宜博去美國交流,美國投資人告訴宜博他們正在做的事情叫做視覺化程式語言(Visual Programming Language),在美國已經是一個單獨的賽道。

2018 年,兩起投融資事件帶動了低程式碼在中國一級市場的走紅。

這一年 6 月,美國低程式碼廠商 Outsystem 獲得 KKR 和高盛的 3.6 億美元投資,估值超過 10 億美元成為新晉獨角獸;同年 8 月,另一家低程式碼廠商 Mendix 被西門子以 7 億美元收購。

2018 年,Gartner 提出了 hpaPaaS 的概念,提供 low-code & no-code 方式開發應用的平臺 —— 也就是低程式碼。

▲ 低程式碼 = hpaPaaS,圖片來源:阿里技術

直到今天,越來越多的企業開始貼上低程式碼的標籤。企名片資料顯示,目前中國市場上有 45 家低程式碼 / 無程式碼相關企業(不包含用友、金蝶等綜合性軟體廠商),其中 66% 成立於 2018 年之前,36% 成立於 2015 年之前。[1] 國外企業中,Outsystem 和 Mendix 分別成立於 2001 年和 2005 年,也遠遠早於低程式碼概念出現的時間。

正是因為低程式碼不夠“新”,所以有人質疑低程式碼是“新瓶裝舊酒”

這樣的質疑不無道理。如果從“用少量程式碼或不用程式碼快速開發應用程式”這樣一個普遍接受的概念來看,低程式碼最早可以追溯到上世紀 80 年代,可以說最早的低程式碼軟體是 Excel。

為什麼一個略顯“復古”的理念在今天突然受到了廣泛關注,甚至被阿里雲提到了戰略高度?

從需求的角度來說,最大的推手就是“數字化轉型”

去年,疫情大大提升了企業數字化轉型的速度。國外雲通訊廠商 Twilio 對 2569 名企業決策者進行了調查,資料顯示,COVID-19 將公司數字化轉型的全球平均速度提高了 6 年。2020 年 9 月,國資委正式印發《關於加快推進國有企業數字化轉型工作的通知》,對於中國企業服務市場是一個利好訊息。

微軟認為未來 5 年將有 4.5 億款新應用程式將被開發出來,這比過去 40 年裡開發的所有應用程式都要多。

如何滿足暴漲的開發需求?阿里雲智慧總裁張建鋒將軟體形態的發展分為三個階段:

  • 第一階段是大型軟體系統,試圖解決企業的所有問題,比如傳統的 ERP,但實施成本高,企業投入大,交付之後還有很大的運維成本,再次開發也很難;

  • 第二階段是 SaaS 軟體的興起,比如 CRM 系統,這個階段 IT 設施統一了,資料也在統一的平臺上,但軟體還是由不同的供應商提供的,存在資料孤島;

  • 第三階段就是低程式碼平臺。低程式碼彌補了定製化軟體太重、SaaS 又太輕的“中間需求”,通過高可配置、可變動的“樂高式”工具,來快速解決企業多元化需求。Gartner 預測,未來 5 年低程式碼應用開發將佔所有應用開發活動的 65% 以上。

從技術的角度來說,低程式碼的產生是軟體發展的必然產物。

宜創科技 CEO 宜博向「甲子光年」闡述了他對低程式碼的思考:“軟體開發被稱為計算機的藝術,但如果真的是藝術,就很難工業化複製;如果不是藝術,才意味著具備機器替代的可能性,這是軟體工業化的基礎。”

軟體程式語言的發展史,就是高階語言對低階語言的抽象封裝複用,C 對彙編,C++ 對 C,java 對 C++,到了雲化時代,就成為新的 VPL 視覺化程式語言對傳統的程式語言的抽象封裝複用。

明道雲創始人任向暉告訴「甲子光年」:“今天低程式碼這件事能做成,主要是 WEB 應用的前端技術和模型化設計的基礎越來越成熟,這是一代人站在一代人的肩膀上往前推進的結果。”

正是由於看到了低程式碼的趨勢,越來越多的企業加入了這個賽道。

2. 兩大流派與路徑之爭

上文提到,中國企業服務市場的低程式碼公司有至少 45 家,如果再加上一些傳統軟體公司和雲端計算公司(IaaS+SaaS)推出的低程式碼平臺,這個賽道的玩家還會更多。

根據公司型別和現有的商業模式,「甲子光年」將企業服務市場上的低程式碼平臺分為兩大路徑:

第一類,SaaS 廠商做 APaaS。

代表企業為國外的 Salesforce、Zoho,國內的銷售易、北森。由於傳統軟體廠商紛紛開啟雲轉型戰略,我們也將其歸於此類,包括國外的 SAP、Oracle,國內的致遠、泛微,用友、金蝶。

國內 SaaS 企業的低程式碼平臺主要是用來提升自身內部開發效率,以及客戶和整合商 / 代理商的二次開發需求,補充自身 SaaS 產品靈活度不夠的短板,因此有非常強的業務屬性,比如銷售易聚焦在 CRM 領域、北森聚焦在 HR 軟體領域,用友、金蝶聚焦在財務軟體領域。

此時,由於業務場景不同,他們彼此之間並不存在競爭關係,各賺各的錢。

不過,這一類廠商中的翹楚 Salesforce 已經進入到更高階段,那就是將平臺(Force.com)開放給第三方應用開發商(ISV),在 PaaS 上長出新 SaaS,從而突破 SaaS 企業自身的業務範圍,形成應用生態。

▲ PaaS 平臺複雜度,也就是今天討論的低程式碼複雜度

要想像 Salesforce 那樣做到金字塔頂層,既需要技術的投入,也需要時間的積累。線上客服軟體商美洽總裁兼 CTO 李令輝曾對外透露,Salesforce 有近 4000 位工程師在做 PaaS 平臺,每年的人力成本接近 10 億美金。

因此,雖然國內 SaaS 廠商銷售易、北森,以及用友、金蝶都在朝這個方向努力,但這一路徑仍然道阻且長。

第二類公司則是跳過業務場景,直接建立一個類似 Salesforce 的通用平臺,這是今天大部分創業公司選擇的路徑,比如國外的 OutSystems、Mendix,國內的 ClickPaaS、宜創科技、明道雲、簡道雲、輕流等等。

這種模式似乎走了一種捷徑,因此也招來了很多業內人士,尤其是 SaaS 軟體創業者的質疑。商越創始人苗峰表示:“堅決不看好、不認同獨立的低程式碼平臺、獨立的 PaaS 平臺,非常看好具有 PaaS 能力的 SaaS 應用,因為所有的技術都是通過業務發揮價值的。”

當然也有不同的聲音。一家一線美元基金投資人告訴「甲子光年」,由於 Salesforce 的成功經驗,國內廠商有了參考的路線。這也是很多初創企業繞過第一種方式,直接選擇做平臺的理論支撐。

無論哪一種路線,通用的低程式碼平臺看上去都是一個很美的“生態故事”。

IDC 釋出過一份名為《Salesforce 的經濟影響力:2019-2024 年將共創造 420 萬新工作崗位和 1.2 萬億美元的新業務收入》的白皮書,其中提到一個數據:2019 年,Salesforce 每賺 1 美元,它的全球生態將賺 4.29 美元;到 2024 年,Salesforce 每賺 1 美元,它的全球生態將賺 5.80 美元。

國內也是如此。任向暉告訴「甲子光年」,他們現在某些專案上的收入比例甚至到了 1:10。

然而,技術很豐滿,現實很骨感,真實的商業化實踐過程卻困難重重,超出想象。

2019 年,「甲子光年」已經做過一篇低程式碼的報道。當時,多位採訪物件評價:中國低程式碼領域還沒能成功驗證商業模式,但幾乎都認可低程式碼確實是未來軟體開發的模式和方向。

但是,在本次採訪中,宜創科技 CEO 宜博向「甲子光年」分享了他完整的低程式碼創業經歷,並得出了一個悲觀的結論:

“低程式碼在今天的中國跑不通”。

3. 商業模式大冒險

要想打磨一個通用的低程式碼平臺理論上分為兩大步,由易入難:

第一步,先給自身開發人員或交付人員使用;第二步,待產品打磨完善之後,再開放給 ISV 獨立軟體開發商和客戶。

Outsystems 在 2006 年開放平臺之前,也為電信運營商提供了 5 年的敏捷開發服務業務。而到了中國,現實卻是很多低程式碼廠商走到第一步就卡住了。

這和低程式碼的使用人群有關。上文提到,在 Forrester 提出低程式碼概念的同時,也提出了無程式碼的概念,兩者的技術複雜度並不相同。由於低程式碼依然需要少量程式碼,其使用者群體依然是懂程式的 IT 人員;而無程式碼則不需要使用者懂程式碼,所以使用門檻降低為業務人員。

問題就出現在使用門檻上,低程式碼處在一個略顯尷尬的處境,一言以蔽之:懂技術的看不上,懂業務的學不會

既然低程式碼能夠提高研發效率,宜創科技一開始選擇把低程式碼平臺作為一種工具,直接賣給客戶的 IT 部門,但卻碰了壁。

  • 一種情況是,程式設計師不愛用。宜博告訴「甲子光年」:“程式設計師對低程式碼有牴觸情緒,我原本是寫高大上的程式碼的,不僅喜歡炫技,還要指望這個升職加薪呢。如果全用低程式碼工具來做,老闆的任務是完成了,我的前途怎麼辦?”

  • 另一種情況是,CTO 也不愛用。2017 年宜創科技服務一家大型集團企業,卻遭到了 CTO 的“嫌棄”。該 CTO 對著宜創科技的人員大吼:你們不就是一能建站的嗎?憑什麼要這麼多錢?

宜博告訴「甲子光年」:“CTO 的牴觸心理也可以理解。我原來管 300 個人,你現在告訴我用了你們的工具,30 個人就能搞定。我 CTO 以後怎麼混?”

後來的事情是,這個 CTO 希望用當時的建站工具來替代宜創團隊的工作,但搞了半年也沒替換成功,最後還是堅持用幾十個人原生寫程式碼,半年之後才把宜創科技前期投入了十幾個人、一個月的工作給接了過去。

賣工具受阻,宜創科技也嘗試了另一條商業化路徑:賣服務。簡單來說,就是軟體專案和人力外包。這是軟體領域常見的商業模式,只不過從過去的純程式碼開發,變成低程式碼開發的方式。

2017 年,宜創科技接到了第一個大專案:與阿里團隊一起中標某國家部委專案,阿里是乙方,宜創科技是丙方。一期專案當時乙方預估是 30 個人 3 個月的工作量,但實際完成時,只用了 16 個人 1 個月,基本上一週一次小改版,一月一次大改版,一共推翻了十幾次,前前後後做了一年多,最終在 2019 年 1 月專案正式上線。

從 2017 年到 2020 年,宜創完成大大小小 60 多個專案,型別覆蓋電商、行業解決方案、管理系統、政企政務到 IoT 等多個領域,合同額在幾十萬到上千萬。雖然專案完成了,但這種商業模式也存在問題:做外包,始終面臨回款難、模式重、不可複製等問題,賺的永遠是辛苦錢

宜博對「甲子光年」說:“賣服務最大的問題是,扛著槍給別人幹活兒,哪怕槍再精良,市場也不認,投資人也不認。”曾經有個知名的管理合夥人給宜創下定義,“你們就是一個速度極快、成本極低的外包公司”。

宜博認為,中國程式設計師的人力成本還是太低了,遠遠沒有達到用一個低程式碼開發軟體來替代的時機。相比之下,美國程式設計師的平均年薪是大約是 15 萬美元左右,而中國程式設計師只有 16.6 萬人民幣。[2]

基於人力成本的痛點,宜博認為,短期內低程式碼這條路只能做金融、政企等 KA(大客戶),正好趕上國家數字化轉型的需求,如果能做深、做精可以,否則大概率跑不通。

既然如此,大量的開發需求如何滿足?Gartner 預測,2021 年市場對於應用開發的需求將 5 倍於 IT 公司的產能。

2020 年底,宜博覆盤了這幾年的低程式碼創業經歷,做出了一個決定:從低程式碼向無程式碼轉型,業務物件從懂技術的程式設計師聚焦到非技術的業務人員。

無獨有偶。從去年開始,除了宜創科技,創業公司越來越多向“無程式碼”領域集中,並有意識地科普低程式碼和無程式碼的差別。在過去,兩者雖然有技術上的區分,但通常被混合使用。

一個新的趨勢是,無程式碼正在替代低程式碼,成為更受追捧的概念

4. 從低程式碼到無程式碼

首先體現出這種差異的是在資本市場。

和 2018 年因為 Outsystem 融資而讓“低程式碼”的走紅相似,2020 年 9 月美國企業 Airtable 宣佈 D 輪融資 1.85 億美元讓“無程式碼”走紅。Airtable 於 2012 年在美國成立,是一款線上表格應用的無程式碼產品,可以理解為一款更加智慧、視覺化的 Excel。

緊接著,中國資本市場反應迅速,先後有多家無程式碼創業公司完成融資。

相比之下,低程式碼企業中只有 ClickPaaS、奧哲(也有無程式碼產品氚雲)兩家企業宣佈了融資。

理論上來說,面向業務人員的無程式碼是一個更加廣闊的市場。2019 年,中國軟體從業者的人數為 677.7 萬人,而會用 Excel+PPT 的白領數量是 2 億左右。宜博將低程式碼比作“一匹更快的馬”,而無程式碼就是“一輛全新模式的汽車”。

由於技術門檻的不同,低程式碼和無程式碼切入的應用場景並不相同。從開發技術角度,無程式碼是低程式碼的子集;從使用使用者的角度,低程式碼的使用者是無程式碼使用者的子集。

上述美元基金投資人告訴「甲子光年」,如果從業務需求的角度來看,低程式碼主要用來面向大型客戶構建 ERP,吃掉的是過去傳統軟體公司的蛋糕。

在大型企業紛紛數字化轉型的需求中,一種情況是存量的改進,整合商通過低程式碼平臺幫助企業“打補丁”,進行系統融合;另一種情況是乾脆直接重建,但是不需要像過去那樣一行一行寫程式碼,從而提高開發效率。

無程式碼企業則主要面向中小客戶,其核心繫統也好,業務系統也好,都不會太複雜,不涉及太多系統與系統之間的耦合

除了低程式碼與無程式碼企業在業務需求上不同之外,無程式碼企業也分為不同的業務場景,具體來看可以分為以下幾種:

之所以從不同場景切入,實際上也是一種策略。上述投資人告訴「甲子光年」:“要想做到底層技術足夠好,能夠讓整合商拿來去構建任何系統,需要比寫程式碼提升十倍的效率,而當下的 APaaS 其實都做不到這一點,因此還是要打一些細分場景。”

不過,該投資人同時表示,無論是低程式碼還是無程式碼,未來都會有融合的趨勢。

一種方式是,分別做兩個產品。國外廠商中,比如 Mendix 提供了兩個版本:Mendix Studio 面向業務人員,Studio Pro 面向 IT 人員;國內廠商中,奧哲旗下既有面向 IT 人員的低程式碼平臺奧哲・雲樞,也有面向業務人員的氚雲。

除此之外,宜博給出了另一個“套娃般”的開發思路 —— 用低程式碼開發無程式碼。今年 3 月,宜創團隊用自己的低程式碼平臺開發出了對標 Airtable+Wix 的無程式碼平臺 MVP 驗證,整個過程只花了一個半月。之所以這麼快,也是源於之前四年低程式碼技術的積累。

就在創業公司驗證商業模式的過程中,新的變量出現了。2020 年至今,這個市場迎來了“不速之客”—— 以華為、阿里、騰訊、位元組跳動為代表的科技巨頭。

大公司入局會帶來什麼變化?是整合、洗牌、廝殺,還是相安無事?

5. 虎視眈眈的科技巨頭

科技巨頭下場低程式碼,可以分為兩大陣營,第一類就是雲端計算大廠。

信天創投管理合夥人蔣宇捷告訴「甲子光年」,雲端計算大廠紛紛入局低程式碼的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防止自身被“管道化”

從 2016 年開始,中國的雲端計算市場中,IaaS 與 PaaS 的增速此消彼長。聚焦在 IaaS 層面的雲端計算大廠競爭趨於白熱化,大家都在未雨綢繆,尋找新的差異化競爭點。

由 IaaS 做 PaaS 的優勢,可以參考微軟。微軟基於 Office 和 Visual Studio 的技術積累,在低程式碼領域的優勢得天獨厚。僅從收入角度來看,根據 IDC 統計的全球主要雲端計算廠商的收入拆分,微軟智慧雲的 PaaS 和 SaaS 收入佔比超過 60%,這帶來了比阿里雲、AWS 更高的利潤。(《十二年了,阿里雲終於盈利了 | 甲子光年》)

既然“解決客戶最後一公里”的需求越來越高,與其把主動權交給別人,不如自己來做,這就是中國雲端計算廠商做低程式碼的動力。

這對於創業公司來說,不得不警惕,因為早有前車之鑑。

2017 年的協同辦公領域(OA),就發生過釘釘與創業公司紛享銷客的廣告大戰。阿里豪擲 5 億元人民幣,紛享銷客耗費上億元,但最終在釘釘強大的“免費 + 補貼”的攻勢下,分銷逍客的優勢被擊穿,後來不得不裁員轉型做 CRM。(《紛享銷客消失的 18 個月 | 甲子光年》)

值得一提的是,在當年這一輪 OA 洗牌中,明道雲也是被“誤傷”的一個。2015 年之後,由於釘釘、企業微信、華為 Welink 等巨頭相繼進場,競爭變得非常激烈。眼看很難賺到錢了,2017 年明道雲不得不謀求轉型,並最終選擇了無程式碼。

巧合的是,今年釘釘又將業務延伸到了明道雲所在的低程式碼領域。面對潛在的競爭,任向暉在釘釘 6.0 釋出會的當天在朋友圈評論稱:“我們從來不介意和巨頭競爭,微軟還有 Power Apps 呢,怕個毛啊。”

要面對老和釘釘碰上的問題,任向暉也感慨:“想想這種事也不是巧合。”

儘管處於同一賽道,但如果具體分析來看,雲端計算大廠的定位和創業公司存在錯位,更多是一種競合關係

首先,這並非一個零和博弈。2019 年 8 月,Gartner 對 5 年內的低程式碼應用平臺做出了一項預測:3/4 的大型企業將至少使用 4 個低程式碼開發工具以滿足不同複雜度的應用開發。

其次,由於目標客戶不同,兩者存在業務互補。

輕流 CEO 薄智元告訴「甲子光年」:“‘屁股決定腦袋’,IaaS 本身就是服務於 IT 部門,所以 IaaS 廠商做的低程式碼平臺,也主要是服務 IT 人員的。輕流之所以用無程式碼切入業務,也是做一個差異化的補充。比如我們現在有一些客戶,它既用了微軟的 Power Apps,也用了輕流的產品。”

宜博則表示,IaaS 廠商很多時候會有很多盲點,創業公司都有自己擅長的地方,這是彼此合作的基礎。但未來大家都做大了可能會殊途同歸,最終會打一架的。

雖然單體的競爭尚未形成,但已經形成了聯盟的局面

在釘釘 6.0 釋出會上,釘釘公佈了兩家低程式碼金牌合作伙伴:氚雲和簡道雲。氚雲和簡道雲的身份就是釘釘平臺上的 ISV,釘釘負責提供流量和客戶,簡道雲和氚雲負責解決客戶需求,氚雲、簡道雲和釘釘宜搭之間也存在一定程度的賽馬機制。

對於 ISV 來說,這幾乎是一種“站隊”。以氚云為例,「甲子光年」觀察到氚雲已經與釘釘做了深入繫結,其唯一的登入入口是釘釘,連手機號登陸都沒有。

除了業務上的合作,還有資本層面的佈局。奧哲在 2018 年拿了釘釘的 5000 萬元 A + 輪投資,騰訊在今年 3 月份投資了輕流。

這樣一來,市場上形成了三大低程式碼 / 無程式碼聯盟。值得一提的是,阿里和騰訊內部的低程式碼產品不止一個,騰訊除了上文提到的 WeDa,還有“神筆”;在阿里內部有至少四個低程式碼團隊,分別是 iceluna、宜搭、樂高、雲鳳蝶,宜搭是唯一對外開放的一個。

除了雲端計算廠商,還有一個重磅玩家 —— 位元組跳動。

一位不願意公開姓名的低程式碼公司 CEO 向「甲子光年」透露,位元組內部也有一款低程式碼專案的代號,因為位元組跳動的 App 矩陣有快速開發的需求

2021 年 4 月 20 日,火山引擎技術公開日現場,其大資料應用產品總監張錦波介紹了火山引擎的 A/B 測試應用場景,其中的“視覺化建站”就是一種低程式碼產品。

如果把火山引擎作為一款低程式碼產品來看,它的思路和大部分低程式碼廠商都不相同。在大部門低程式碼廠商都在強調“系統業務流程”時,火山引擎強調的是“資料智慧分析”,其路徑更像是上文提到的 SaaS 公司做 APaaS。

上述美元基金投資人告訴「甲子光年」:“火山引擎主打營銷或銷售的場景,可能會是一種顛覆式的場景切入 CRM 市場。從這個角度來說,有可能中國最大的 CRM 廠商會是位元組跳動。”

在傳統軟體時代,誕生了 SAP、Oracle;在 SaaS 時代,誕生了 Salesforce;如果下一個時代就是阿里雲智慧總裁張建鋒所說的低程式碼時代,我們期待會有中國公司的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