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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亞東:造晶片不光靠頂級人才,還要有產業工人大軍

史無前例的全球性晶片短缺已波及手機、汽車、遊戲等各個產業,業界有觀點稱,缺芯持續的時間已從此前預估的持續至 2021 年下半年,延長到 2-3 年。中國在這場缺芯潮中也面臨著不少的機會與挑戰。

中國海關資料顯示,2020 年晶片進口量激增 20%(984 億個),達到創紀錄的 5435 億個,進口總額 3500 億美元,創歷史最高水準。今年以來,中國晶片進口量仍大幅增長,第一季、上半年和 1-9 月的晶片進口年增率分別達 33.6%、29% 和 23.7%。

晶片需求長期處於增長狀態,中國本土的晶片產業短板在全球缺芯的背景下暴露愈加明顯。受短期的市場供需失衡和長期的技術卡脖子雙重製約,加劇了晶片荒的現狀,尤其對於中國產業鏈主體而言。

“不要指望短期內能夠解決技術‘卡脖子’的問題。以為我們國家重視了,大家的愛國熱情空前高漲,我們很快就能把‘卡脖子’的問題解決,這樣的想法是非常荒謬愚蠢的。它是一個寂寞的長跑,在科學領域是這樣,在技術領域也是這樣。”

南開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院長、《科技日報》原總編輯劉亞東對網易科技說。2018 年,劉亞東任總編輯的《科技日報》開設“亟待攻克的核心技術”欄目,報道了 35 項卡脖子技術而引發業界熱議。華為創始人任正非 2021 年 9 月將《劉亞東:我提出卡脖子問題三年了,許多人還不明白,除了那些核心技術,我們還缺什麼》一文轉發給華為內部論壇傳閱。

劉亞東對網易科技說,晶片製造之難,難過造原子彈,這中間有諸多問題需要引起重視和解決。在本次訪談中,他對此進行了詳細解答。

一,晶片短缺是暫時的,但解決卡脖子問題需長年累月努力

網易科技:目前晶片短缺、供不應求的原因是什麼?

劉亞東:目前全球性的晶片短缺,我覺得是暫時的供需失調。

有比較重要的有幾個因素導致,一個是疫情影響到材料來源、生產供應等,不僅是中國,國外也受到影響,可能國外受到的影響更大一些。第二個原因,我想是由於美國製裁華為等中國企業引起的這種恐慌,造成一些企業囤積晶片。第三個就是一些新興領域發展比較迅速,比如像 5G、人工智慧居家產品等產業增長比較快,也在客觀上造成了晶片需求的增加。

但我認為現在的晶片供應鏈上不存在結構性矛盾。在整個供應鏈上,它是一時的失調,也可以說是市場經濟中的一種供需常態,在產能增加以後,供需關係會緩解。目前全球晶片短缺也是一樣,它不會持續太久,估計半年一年的時間就會得到解決。

網易科技:當前全球晶片產業發展的現狀是什麼樣的?怎麼看我們國家晶片產業上的短板?

劉亞東:一枚小小的晶片,是迄今為止人類工業文明的集大成者。它不是大家理解的一個產品或者一項技術,而是一個有眾多產品的產品群或含有眾多技術的技術群。晶片的產業鏈很長,大致可以分成晶片的設計、製造以及封裝測試這三大塊。

從事晶片設計的企業有很多,我們國內做得最好是華為海思。他們現在可以設計 5 納米制程的晶片,跟國際先進水平相比差距不大,粗略估計也就是三五年的差距。

但是大家要搞清楚,華為海思僅僅是做晶片設計,他們也不完全是國產化、本地化的設計,比如說他還要用到英國阿姆公司的 ARM 架構,另外所用的開發平臺也是美國的 EDA。總的來講我們雖然取得一些進展,這也是一個全球合作、國際分工的產物。

在晶片整個產業鏈中,現在中國做得最好的是中低端的封測環節。晶片封測相對來說屬於勞動密集型產業,由於我國佈局早(從上個世紀 80 年代開始),我們現在封測產業發展比較好。全球整個封測的市場規模大概是五六百億美元,我們中國大陸加上中國臺灣地區,可能要佔到一半左右市場份額(50%),但是最高階的封測技術,依然在美國。

困難最大的是製造環節,我想也是我們差距最大的一個環節。這方面我們要追趕起來,可不是短期能做到的。

網易科技:封測和製造相比,可能技術含量比較低,所以我們發展很好,可以這麼理解嗎?

劉亞東:是這樣,半導體晶片的封測,相對來說是一個勞動力密集型的產業,相對更容易做,而且我們國家佈局比較早。雖說最尖端的最高階的封測技術我們還沒有掌握,但是大量的一般應用的這種中低端技術完全能夠做,而且做得很好,這是在半導體產業鏈裡面,我們做得最好的一塊。

網易科技:您說到華為海思在做的晶片設計,與國外相比還有 3、5 年的差距,怎麼理解?

劉亞東:設計領域像華為海思應該說這些年做得不錯。但從設計的角度講,幾大塊,比如在隨機儲存器這種晶片領域裡,我們的差距是比較大的。

隨機儲存器世界上主要的幾大廠商,美國、韓國和日本都佔了,我們也在做,但在市場上非常邊緣化。比如紫光集團旗下的長江儲存,據說有望打破國外的壟斷,究竟能不能實現還得看。

第二個微處理器,我們通常講的像 CPU、 GPU,還有像 FPGA 這種可程式設計的邏輯處理器等方面我們也是很落後。這些通用的晶片都是被美國和其他西方發達國家長期壟斷,這方面的廠商我們也有,比如紫光展銳也是做微處理器,已經成功地作為手機晶片被應用,但是總的來講,我們國產的處理器晶片還是屬於中低端的一些產品,技術含量不高、利潤不大。我們有的時候做一個晶片利潤只有幾毛錢,跟賣白菜差不多。我們的晶片主要集中在各種小家電產品的控制器方面。

在中低端的應用中,比如龍芯三號處理器也用在北斗導航衛星上,但是跟國外產品比起來,缺點就在於功耗大、塊頭大。這些東西如果用在軍事用途或者一些特殊的領域,可能問題不大,只要效能保持穩定就可以,但是在民用商業領域不可以,因為你沒有市場競爭力,一定是物美價廉的東西才能贏得市場,贏得消費者。

網易科技:也就是短期的晶片荒可能容易解決,但是技術短板導致的供需不平衡,就不是短期能夠解決的?

劉亞東:當然了,不要指望短期內能夠解決技術卡脖子的問題。以為我們國家重視了,大家的愛國熱情空前高漲,我們很快就能把卡脖子的問題解決,這樣的想法是非常荒謬愚蠢的。它是一個寂寞的長跑,在科學領域是這樣,在技術領域也是這樣。我曾經講過,不存在彎道超車的可能,它是一個持續的、一步一個腳印的、踏踏實實不斷積累的過程,這樣才能保證產業和技術的持續發展。

二,晶片製造太難了,難度係數超過造原子彈

網易科技:除了前面講的晶片設計和封測,在晶片製造這一塊,核心的難點在哪裡?

劉亞東:光刻機毫無疑問是最難的,但除了光刻機,在製造環節還有很多難點,比如說做半導體晶圓,也是非常難的。

半導體晶片實際上它的材料很簡單,二氧化矽,其實就是沙子。但在實際生產中要使用矽礦石,因為它的純度更高。做矽晶圓首先要把矽礦做脫氧提純,之後要純化。然後拉晶,再進入拉伸、切割等環節。就純化而言,矽純度至少要到 99.9999999%。這裡一共是 9 個 9,我們把這種純度稱作 9N。一般電子級的矽材料的純度要達到 9N,而做半導體晶片要達到 11N。11N 意味著,它的雜質含量要低於 10 的 9 次方分之一。這是一個匪夷所思的天文數字,我來翻譯一下:如果有 250 輛載重 4 噸的大卡車滿載著經過純化的矽材料,那麼這些矽材料中的雜質加起來不能超過 1 克!我這麼一說,你就明白了這樣的純度要求有多高,有多難。

網易科技:那為什麼說光刻機技術是最難做的?

劉亞東:實際上光刻機的原理很簡單,做起來也並不難,難點在於精度,尤其是頂級的光刻機的精度。現在光刻機市場中,主流產品是 DUV,就是深紫外光刻機。頂級的光刻機是 EUV 極紫外光刻機。在光刻機市場上,荷蘭的 ASML 公司佔了 89% 的份額,日本的佳能佔了 8%,尼康佔了 3%,整個市場基本被他們三家瓜分。而在極紫外光刻機市場上,就只有荷蘭的 ASML 一家,市場佔有率 100%。這種極紫外光刻機可能製造大家所說的 7nm 和 5nm 製程的晶片。

這種頂級的光刻機,一個機器上大概有 10 萬個零部件,由世界各國 2000 多家廠商來提供。這 2000 多家廠商全都是行業翹楚,或者叫隱型冠軍。比如說光源用的是美國的,鏡片用的是德國的、閥件用的是法國的,軸承用的是瑞典的等等,都是世界各國最優秀的企業。

極紫外線光刻機,難度之一在於它的光源,因為極紫外線光的一個特點就是非常容易被吸收,不容易被收集。它連空氣都穿不透,更不用說玻璃了,所以對極紫外線光源一個要求是功率非常大,第二是要非常穩定,只有這樣,它才能通過各種反射鏡片,讓光最後反射到矽襯底上。

再比如說,由於極紫外光不能通過透鏡,只能通過反射鏡面。這種鏡面上有矽和鉬製造的特殊反射鍍膜,每反射一次,光的能量損失 30%。經過多次反射,從光源引導到矽襯底上的光線最終剩下不到 2%,其它都損失了。由此可見,這種光刻機對於光源的強度和穩定性要求有多高。

另外,對反射鏡面的平整度要求也極高,在皮米級。皮米是奈米的 1/1000,這種光潔度的平整度意味著什麼?巴掌大小的一個鏡片,如果把它放大成整個德國國土的面積,大概相當於我們的山東省加河南省兩個省的面積,中間凸起的部分不能高於一個釐米。

所以它對各種工藝的要求實在是太高了,太難做了。

網易科技:您曾說造晶片比造原子彈難,是這樣麼?

劉亞東:有一次一個領導打電話問我,說造原子彈難還是造晶片難,為什麼在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我們國家在那麼困難的情況下,還能造出原子彈來,現在我們經濟體量已經是世界第二,國家發展得這麼好,為什麼造不出一個小小的晶片?

我給他打了一個並不精確的比方,如果造原子彈的難度係數是 1 的話,那麼載人航天難度係數可以說是 10,航空發動機可以說是 50,造半導體晶片難度係數就是 100。這只是一個很粗略的比方,事實上沒有方法做精確的定量比較。

大致上大家就可以知道,從難度上來講,造原子彈和造晶片完全不可同日而語。很多國家都可以有原子彈,不管是自己做的還是別人幫他做的,總之是可以造出來的。原子彈的技術門檻並不是很高,造原子彈拼的是資源、資金和意志,不是拼技術,跟半導體晶片完全是兩回事。

網易科技:那為什麼這麼難的技術,國外能做到,而我們卻做不到?

劉亞東:說來話長,這是整個國家的工業基礎的問題,它絕不是我們憑著一腔熱情、憑著有愛國情懷,或賭一口氣,就能做出來的。外行人總喜歡說,今天我們一定能用舉國體制來造出晶片。講這種話說明他對相關產業和技術缺乏瞭解。

我們的工業製造能力短板,不僅體現在高階領軍人才,還體現在底層產業工人的結構上。大家現在都關注的是高階人才,高階人才、領軍人物當然需要,但與高階人才同樣重要的是,我們也缺乏熟練的產業工人大軍。

我們的產業工人很多幹三年兩年就轉崗了,產業工人隊伍很不穩定。而國外的很多產業工人都是世世代代去做一件事情,祖傳父、父傳子。不僅是做半導體晶片,其他很多領域都是這樣。你到歐洲的工廠裡看看,很多都是家族式的傳承,把技術或訣竅世世代代傳下去,這種情況很普遍。

我們中國這種情形比較罕見。普通老百姓不瞭解這些,不知道造晶片為什麼這麼難,所以我講,晶片的製造能力是由整個國家的工業基礎決定的。

網易科技:怎樣才能建立起您說的這種熟練的產業工人大軍?

劉亞東:建立一支穩定的產業工人大軍,培養千千萬萬個熟練工人,涉及到國家政策的方方面面,不是短期內能解決的。但是,我希望這個問題提出,能夠引起決策層和普通公眾的高度關注,引起企業的高度關注。不要只把眼睛盯在那種高精尖的人才上,也要關注操作層面的普通工人,他們是一個國家工業基礎的最重要的組成部分。

說到工匠精神,不僅日本人德國人可以有,中國人也可以有。關鍵是我們要認識到這個事情的重要性。工匠精神意味著不僅僅把所從事的勞動當作賺錢的手段,而是以對職業敬畏、對工作執著、對產品負責的態度,極度注重細節,不斷追求完美,從而給客戶帶來無可挑剔的體驗。

3,任何國家都不能完全壟斷晶片產業鏈,一定要靠全世界分工合作

網易科技:華為一度是靠和臺積電合作實現晶片獲得,為什麼只有臺積電具有給華為供應晶片的能力?

劉亞東:術業有專攻,他提早佈局,在這方面招攬人才,所以做的比較成功。

另外要說明一點,臺積電代工做得好,但不是所有代工的裝置和技術材料都是中國臺灣地區本土的。比如最重要的光刻機,就是用荷蘭 ASML 的,臺積電也是整合世界各國的最先進的東西來生產,不是說他自己一個企業就什麼都能做出來。任何一個國家都不可能建立起一個完全本地化的半導體產業鏈。

晶片製造分幾種,一種是叫 IDM 模式,就是從半導體的設計到製造到封測以及到投向消費市場一條龍服務,一個企業全都包了。這樣企業也是有的,美國英特爾公司、韓國的三星,是全球僅有的兩家。但即使這樣,它生產線上很多裝置材料也都來源於世界各地。

還有一種叫 Fabless,只做設計,沒有製造。越來越多的企業,比如說像摩托羅拉、德州儀器等都是以前有製造環節的,但後來捨棄該環節專注於設計。另外還有一種只做製造代工的生產模式叫 Foundry,臺積電就是這樣的一個企業。

網易科技:也就是說製造半導體晶片不是說你擁有一臺光刻機就完事了,也不是你光大筆投錢進去就可以的?

劉亞東:半導體晶片製造中,在硬體方面光刻機是我們國家半導體技術的最短板。我們現在是處在什麼發展水平?中國現在市場上的光刻機,上海微電子裝備有限公司做的光刻機能做 90 納米制程的晶片。這是一個什麼概念?在 2004 年 2 月 1 日,美國英特爾公司就已經發布當時最先進的 90 奈米光刻機支撐的微處理器 Prescott。

你要說晶片產品完全做到本地化,所有東西都是我們中國自己造的話,那麼跟國外的差距我想還不止 3 代,可能 4 代、5 代都有了。你從 90 奈米到 45 奈米,然後到 28 奈米,到 14 奈米再到 7 奈米、5 奈米、2 奈米,這個差距是非常之大的。

所以我說不可能追求完全本地化的生產,是要集合世界各國的優勢資源才能做成。

網易科技:我們常說要自主創新,是否意味著實際上不能太過於情緒化?

劉亞東:自主創新絕不是閉門造車。自主創新是要體現自己的意圖和意志,但同時也要積極地參與國際分工與合作,融入全球價值鏈。以前國際環境好的時候,我們那種造不如買、買不如租的想法是不對的。現在國際環境不好了,我們走到另一個極端,什麼東西都要自己造,同樣不行,同樣是死路一條。這兩個極端都不可取。

對於企業來講,事實上半導體晶片它是寂寞的長跑,不是那種賺快錢的產業,它需要長時間的積累、人才的培養。2020 年,據說國內有 1 萬多家新成立的公司或者轉型的公司搞半導體晶片,用這種運動式的突擊方法來搞晶片是非常不可取的,半導體晶片根本不是這樣一個造法。

我勸那些投資者,如果你沒有足夠的耐心,沒有忍耐力,就不要搞這個產業。就像我們常說的:沒有金剛鑽,不攬瓷器活。你要是想賺快錢,想 2 年 3 年收回成本,我想你不要碰半導體產業,肯定會讓你失望。

四,只有區域性技術取得突破,才能出奇制勝

網易科技:2018 年中興事件發生時您講到我們的基礎科學不行,就容易被卡脖子。時至今日,這個情況是好轉了還是更加惡化了?

劉亞東:我們也有進步,但這裡面還有好多問題,特別是思想認識上的一些問題可能還沒有解決。

根本之道在於加強我們的基礎科學研究。另外我們科研體制改革還不到位,在科技資源分配、科技成果獎勵等方面,恐怕還有很多的問題亟待解決,這裡也有更深層的原因。

另外我特別想強調的一點,就是說能造得出來和能賣得出去,是兩回事。

很多情況下,人們只是說那個東西能造出來,但你能不能賣得出去,才是問題的核心。造,反映的是技術;賣,反映的是市場。很多東西,技術上解決,能造出來,但沒有市場前景,那基本上它就是一個廢物。

所以,對於一些技術進展,網上一片叫好聲。其實,聽到這些訊息的時候,你要多問幾個問題:成本是多少?能不能規模化生產?生產週期是多長?和同類產品相比,是否有市場競爭力?如果這幾個問題回答不好,你造出來的東西沒有用。

道理很簡單,因為卡脖子的技術對我們國家來說太多了。要想生存,不可能都靠國家扶持。所以,如果沒有市場競爭力,就沒有生命力,你依然還是會被卡脖子。離開了市場來談論解決卡脖子問題,都是胡說八道。

網易科技:要攻克晶片領域的難題,怎麼樣做才是科學的?

劉亞東:我覺得在晶片領域,包括其他領域的卡脖子技術,正確的做法應該是把有限的資源集中用於實現有限的目標,在區域性領域取得突破,做到世界最好。我說的世界最好包括兩方面,一是從技術上來講做到最好,二是要有市場前景。

當我們在區域性領域取得這些突破以後,可以拿這些東西和別人平等地交換,並形成有效的制衡能力。只有這樣,我們晶片產業包括其他方面的產業才能健康發展。這樣很難,但是再難也得做,因為這是唯一的出路,其他都是此路不通。

網易科技:這種區域性上的突破應該怎麼做?

劉亞東:在整個半導體產業鏈上,中國現在雖然整體上落後,但在個別的領域我們也有做得不錯的地方。

比如說在半導體晶片的製造環節,最重要的是光刻機。但除了光刻機以外,還有一種裝置叫刻蝕機。光刻機和刻蝕機,簡單的講就相當於一個是畫匠,一個是雕工,光刻機負責畫,刻蝕機負責雕。當然從半導體晶片的製造來講,畫像要比雕工技術含量高得多、難得多。

但刻蝕機也是一種重要的裝置,我們國家在刻蝕機上做的還是不錯的。比如上海中微半導體尹志堯教授的團隊,他們這方面的工作在國際上屬於第一梯隊。現在的問題是說在絕大多數的領域,我們對國外是一種單方面的技術依賴,沒有任何反制能力,所以才造成今天這樣的被動局面。

把有限的力量集中用於實現有限的目標,在區域性領域取得突破。永遠不要追求搞一個完全本地化的半導體產業鏈,那樣的話到最後一定是以失敗告終。

我現在提出一個問題。如果我們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把半導體晶片搞出一些初步成果,這個時候美國或者其他西方國家突然對中國開放市場,我們怎麼辦?

經常出現這樣的情況,我們國內的某個產品和某種技術取得突破,致使國外同類產品大幅降價。大家齊聲歡呼,認為是一件好事,為國家節約了外匯。但這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國外同類產品降價是一把雙刃劍。國外產品降價以後,國內生產同類產品的企業就沒有利潤空間了,這意味著這些企業會被搞死。這個問題是非常現實,而且極有可能發生,我們應該防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