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內有對多部作品的劇透，介意的朋友們謹慎閱讀）

真新鎮小茂 | 文

遊戲裡有沒有哪個NPC的死亡讓你刻骨銘心？

我們先就近而談。魂系列遊戲有一個傳統，玩到後期總會讓玩家心碎。不是因為難度過高導致你一直死，而是進入到劇情後期，你在冒險中結識的友善NPC會一個接一個地發瘋或死去。曾經熱鬧喧囂的大本營人去樓空，徒留鐵匠敲擊金屬的聲音在空氣中迴盪，你不得不走上孤獨的王者之路。

在《艾爾登法環》裡，最悲傷的一幕發生在雪山之巔。為了讓玩家成為艾爾登之王，大老婆梅琳娜縱身跳入火海，自己化為柴薪來燒燬黃金樹的封印。儘管此前梅琳娜冷冰冰像塊木頭，但在生命最後還是伸出手試圖撫摸主角，依依不捨念出了最後的告別。

不止一件物品描述裡提到有褪色者和巫女間的感情極深

梅琳娜不是必死的。但是在另一種結局CG裡梅琳娜會發誓要親手殺死玩家，你們倆永遠不會有好結局。

這樣殘酷的劇情即使在魂系列裡也很罕見。此前歷代防火女是高度“工具化”的，結局好壞全由玩家決定。首次出現僅憑自我意志行動的女主角，卻讓人愛而不得，只好背棄黃金律法投身二老婆菈妮懷抱。

那麼是否有一條未曾設想的道路，能避免玩家和大老婆天人永隔呢？

你別說，現在還真有人找到了方法。遊戲前期有一個叫“四鐘樓”的區域，可以直接將玩家傳送到最後一張地圖“天空神殿”。當然你所在的是一片獨立空間，卻可以通過某種卡BUG的方式瞬移到主線區域，從而跳過梅琳娜犧牲的劇情直接挑戰最終Boss。

這樣做固然會違背開發者的本意，也打碎了遊戲劇情編排，但誰又一定在乎呢？遊戲裡一向不缺可歌可泣的故事，拯救了世界卻失去最愛的人，會比Game Over更讓玩家痛徹心扉。

老頭環玩家拯救梅琳娜的故事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孤例。在漫長的遊戲歷史中，為了拯救那些必定死亡的NPC，玩家和開發者之間的頭腦風暴有時比遊戲本身還要有趣。

01

1997年發售的《最終幻想7》改變了電子遊戲，也留下了永載遊戲史的悲劇場面。女主角愛麗絲被薩菲羅斯從天而降一刀刺殺，遺體在克勞德的懷抱中沉入湖底，為本就壓抑的劇情更添了巨大的悲涼。

就連電影《新蝙蝠俠》主演羅伯特·帕丁森也曾表示FF7裡愛麗絲之死可能是他這輩子唯一落淚。

在當時，無法接受現實的粉絲把遊戲翻了個底朝天，試圖尋找隱藏結局和線索證明愛麗絲還有救。比如愛麗絲沉入水中的遺體沒有任何破壞，遊戲宣傳冊裡有一個名為“水中呼吸”，卻無法正常獲得的道具，很難不讓人浮想聯翩。

網際網路還沒普及的年代，人們很難辨明流言真假，反倒興起了一場圍繞愛麗絲復活的集體創作。

甚至有粉絲網站專門記載這些

網路流言中最有名的來自一個叫Ben Lansing，自稱是遊戲開發者的傢伙。他在論壇裡高談闊論，編寫了一長串復活愛麗絲的攻略。比如說提前把人物好感度拉滿，就能解鎖新物品和NPC劇情，再後來和這個NPC對話，能夠把你傳送到隱藏地圖取得關鍵道具，再然後就可以踏上覆活愛麗絲之旅......

這傢伙瞎編的攻略之所以能騙過無數人，是因為裡面幾乎所有細節都能在遊戲裡找到，可見他也絕對是FF7的骨灰級玩家。

還有無數亂七八糟的謠言就不一一介紹了。總之當時的情況離譜到什麼程度呢？就連一些時尚美女雜誌都跑出來蹭熱度，煞有介事聲稱要徹底解開FF7裡的“5大謎團”。

圖源太早有點糊，湊合看吧直到SE官方坐不住了，後來發行了一本官方攻略，表示遊戲殺死愛麗絲是為了加入新女主角蒂法。起初遊戲總監野村哲也確實想加入復活愛麗絲的劇情，但被製作人阪口博信阻止，稱這是為了藝術創作必要的犧牲。

所以謠言就此平息，愛麗絲確實在遊戲裡死了，這是無可挽回的事實。如果要給她的死賦予形而上的價值，大概是讓無數人意識到你永遠無法改變發生過的事情，得到和失去都是人生常態，好好活著才能改變未來。

不過後來，在一些民間製作的魔改版本中倒是加入了復活愛麗絲的劇情。比如國內早期的魔改漢化組“意志之路”，自創了一套複雜的任務流程，還專門製作了回憶CG和復活劇情。可惜它終究是盜版，就算把愛麗絲復活了，也只能留在玩家心中。

圖源意志之路論壇

02

說到底，在劇情既定的RPG遊戲裡，玩家很難真正改變某個NPC的命運——除非是開發者自己降下憐憫。

《電馭叛客2077》翻車最狠的時候也鮮少被吐槽劇情，玩家依然享受在夜之城生活。好感來源於城市本身精妙的設計，也和陪伴你冒險的NPC們息息相關。

聊到2077最感人的劇情，通常會想到好兄弟傑克的犧牲。他和你不打不相識，在你初來乍到之際帶你闖蕩江湖。他最喜歡討論那些夜之城的大人物們，夢想有朝一日你們也能混到那個級別。

物慾橫流的電馭叛客世界裡，這個傻大個是為數不多真誠且對你好的人。在生命最後時刻，他還想著替你做更多事情，主動做生物晶片的載體，用肉身掩護你撤退。

這種純粹的好兄弟形象給玩家留下了極大的好感，以至於遊戲發售後一段時間裡，關於劇情被討論最多的就是如何避免傑克犧牲。

網上摻雜了各種謠言，但最後均被證實為假訊息。

但玩家卻沒有放棄，有人研究出了卡BUG將傑克帶離主線任務的方法（過程相當複雜就不詳細介紹）。遺憾的是這種方法雖然能拯救傑克，讓他活在支線任務裡，同時也會鎖死主線進度，不是一條兩全其美的方法。

圖源B站：Cc-Jacky那麼對於想要正常進行遊戲的玩家，傑克就真的必死無疑嗎？

還真未必，細心的玩家可能會發現CDPR和某位著名製作人存在“py交易”。傑克所去的紺碧大廈有一個身穿反光皮褲的騷包NPC，走近一看，這特麼不是小島秀夫麼？

我們很快就知道了交易內容。2077發售一週後，PC版死亡擱淺宣佈和2077展開聯動。在聯動任務中，你會遇到一個名為“J”的搭檔。J稱自己處在失憶狀態，但隱約明白這裡不是他的世界。

當你完成所有聯動任務，讓J恢復記憶後，真相才浮出水面。原來J就是肉身死亡的傑克，因為某種原因意識穿越到了死亡擱淺世界中。傑克會感謝你的幫助，並決心回到2077的世界裡和主角V重聚。

臨行之前，傑克會送你兩個全息投影，一個是“我們那個世界的天才”（指小島秀夫，傑克穿越估計就是他乾的），另一個是位“長得很帥的兄弟”（指自己）。

儘管最後劇情裡沒有明確交代傑克是否找到了V，但能讓他以另一種形式活下去，就足以給很多玩家安慰。

所以小島哥哥，原來是你守護了大家嗎？你好溫柔！

03

小島哥哥的善舉讓人暖心，但不是所有遊戲開發者都會降下憐憫。沒有神仙，也不靠什麼救世主，改變NPC的命運，更多需要靠玩家自己。

最好的案例之一來自《使命召喚》。作為近年銷量最高的FPS系列，它的單人劇情大都圍繞現實中的政治格局創作，自然也會“貢獻”無數爭議。但選出其中爭議性最大的關卡卻不難——No Russian。

這關出自《現代戰爭2》，玩家扮演的主角在俄羅斯恐怖組織當臥底。該組織頭目馬卡洛夫被設定為極端愛國主義者，極端到為了挑撥美俄戰爭，不惜假扮美國人在俄羅斯機場屠殺平民。

關卡名No Russian是一句雙關，一方面指不準說俄語，防止被發現自己就是俄國人；另一邊則是要殺光機場所有俄羅斯平民，不留活口。

遊戲引起的爭議可想而知，除了聲討關卡內容，還有許多玩家試圖阻止悲劇發生。你可以選擇一槍不開，卻不能阻止隊友開槍；或者開局就槍殺馬卡洛夫，但會導致任務失敗卡關。

硬的不行只能換種思路。為了諷刺開發商動視，民間mod製作組們紛紛出馬。有人將襲擊者換成正義組織141特遣隊，機場的平民變成了恐怖分子，關卡名則被改成了“No Bastards（沒有雜種）”

也有人把主角視角替換成束手無策的平民，試圖讓玩家體驗真實恐怖組織的殘酷。

雖然這些mod不能真實改變遊戲劇情走向，但玩家為了拯救平民做出的努力至少能夠證明一點：人們並非不能分辨虛擬和現實間的暴力區別，即使和自己無關的虛擬角色，一旦涉及到現實題材也會讓人產生共情。

遊戲發售多年後，No Russian的關卡設計師穆罕默德·阿拉維再次聊到了設計這關的原因。“重要的是關卡內容是否讓你感受到了什麼。如果玩家們對扣下扳機一事產生了猶豫，哪怕只是一秒，我也覺得自己做到了。”

只可惜他確實在遊戲中做到了，卻依然不能真正改變現實。

04

知乎遊戲區有個非常熱門的問題，問在遊戲裡尊重NPC是不是一件很“傻”的行為。這個簡單的提問似乎激起了非常多玩家的共鳴，瀏覽量超過2000萬，每隔一小段時間也都會有新的熱門答案被頂上來。

近期的一個高贊答案非常有趣。答主“七夜nanaya”坦言自己以前玩過一款名叫《XX修女》的黃油，當他看到修女天真純潔的模樣頓生惻隱之心，決心反抗遊戲賣身賺錢的機制，純靠刷怪擊敗最終boss。

連黃油角色都讓人心生憐憫，何況那些全年齡向遊戲裡的NPC呢？

誠然，在劇本創作中悲劇更具有崇高和力量感。一些NPC的死是推動劇情的重要方式，也是讓玩家刻骨銘心的關鍵所在。可即便如此，為了避免心愛的角色死亡，仍有無數人絞盡腦汁，冒著主線毀檔的風險打破規則、製作mod，一遍又一遍嘗試，拋棄世界也要拯救心愛的“ta”。

畢竟啊，遊戲NPC對所有人是一視同仁的，他們不會因現實中的高矮胖瘦對玩家差別對待，其中一些甚至在很多人的低谷階段，給予過玩家莫大的關懷和幫助。比如那個溫柔似水，生命最後仍在默默守護勇者的英傑米法；那個遙望日出閉上眼睛，獲得靈魂救贖的荒野大鏢客；還有不顧一切衝向敵人，留下“你是我存在過的證明”的神羅特等兵；還有好多好多人......

承蒙厚愛，請好好休息吧，現在輪到我們玩家來拯救你們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