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星光的夜空彷彿重壓於胸口的巨石般讓人呼吸不暢，琉璃般飄零紛飛的雪花自厚重的陰雲中落下，鋼鐵叢林中晝夜閃爍的燈火被地面積攢的銀白反射，映起有如白日的耀眼光芒。黑白相對似陰陽調和，讓人彷彿置身於光怪陸離卻又循規蹈矩的魔幻現實小說中

“......”索尼婭站在熊熊燃燒的糧倉前，耳邊充斥著學生間的撕扯怒罵與慘叫。沖天的烈焰瞬間將倒下的生命吞噬殆盡，油脂燃燒產生的噼啪爆鳴混合著焦臭味刺激著自己麻木的五官

“...這場大火燒盡了通往血腥與瘋狂前所有的障礙”一個聲音傳進她的耳中“...這是安娜說的”

“......你...”索尼婭試著找尋這聲音的發出者“...你是誰”

“......蠢問題”來者譏諷道，自一旁坍塌木板的陰影中走出，臉上與索尼婭如出一轍的精緻面孔帶著玩味的笑容“...我是你”

“......為什麼...”索尼婭茫然的看著她“......我......”

“...原本還有機會”那人的臉透過因灼熱而膨脹的空氣，顯得詭異扭曲。“...如果最後這座糧倉沒被毀掉，這所學校不會淪落到這種結局”

“......不......”她嘗試反駁，話語卻如鯁在喉。火星濺落在她的衣服上，點燃了她的制服

“......”在赤紅的烈焰中，索尼婭好像看到了自治團的成員們，她嘗試著伸出手，嘗試著觸碰似乎近在眼前的眾人

沒有人迴應她，沒有人注意到她

其中的一部分面孔逐漸被火舌吞噬，變得模糊，破碎。拉達，安娜，羅莎琳，早露，她們的臉上無不掛著仇恨與惱怒，她們的口中似乎重複著什麼，索尼婭聽不清楚

“...聽不清楚？”那影子猶如鬼魅般出現在自己身後“......挺會保護自己的”

她附在索尼婭耳旁，輕聲說道

“......她們說的是...”

“...我恨你”

裂痕從牆壁出現，並迅速向四周蔓延，腳下的地面在頃刻間支離破碎，直指萬丈深淵

“......救...”呼喊，哭號在這一瞬間靜止，只有那飽含怨恨與失望的幾個音節依舊如夢魘般追隨縈繞

“...我恨你”

“........！”凜冬猛然從床上坐起，靜謐的雪夜只有窗外北風的呼嘯陪伴著她沉重的呼吸聲

“......哈...哈”她大口喘息來緩解那尚未消退的窒息感

沒有烈火，沒有慘叫，同伴們安然的睡在旁邊

“......我為什麼在這”凜冬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努力回想“...那傢伙今天晚上要出一臺手術，我應該在幫他處理檔案才對”

“......”好像是不知不覺間睡著後被博士抱回來的？

“......咳”扭頭看看對面床上睡相安穩的古米，凜冬揉了揉尚未從清醒過來的腦袋“......”

窗簾縫隙間透過的白光灑在地面上，她缺乏血色的白皙肩頸微微顫抖著

或許羅德島的供暖系統需要檢修了

“......哈”鐘表盤上的星點熒光剛剛指向凌晨一點。勉強壓抑住身體的不適，凜冬輕手輕腳的爬下床

“...那傢伙現在已經睡著了吧”凜冬突然很想看見那張總是笑嘻嘻的臉“.........算了，讓他休息一會”

“......冰櫃裡應該還剩下幾瓶酒”她推開宿舍門，向幹員活動區走去

腳步聲蓋過牆壁內機械迴路的蜂鳴聲，迴響在空無一人的走廊內

“......唔......”博士打了個哈欠“...收工”

“...剛下手術還要加班批檔案”關上辦公區的最後一盞明燈，端著早就空空如也的咖啡杯向活動區走去“...幸虧索尼婭在睡著前把大部分工作處理完了”

“...PRTS，開燈”

柔和的暖色光源從頂棚投下“...已為您開啟G29幹員活動區輔照明系統”

“...謝謝”將杯中的咖啡漬沖洗乾淨，重新接上一杯熱水，轉身打算回屋休息

“.........”

“...嗯？誰在那”轉身打量著應該早已空無一人的幾隻沙發與躺椅

不需多時，便在其中之一上看到了某個熟悉的身影

“......索尼婭？”

少女側臥在柔軟的海綿坐墊上，面前的茶几上擺著幾瓶所剩無幾的伏特加。平日總透露著一股凶氣的臉龐因酒精浮現出一抹緋紅，讓本就精緻的五官顯出些許獨屬於春半桃花的青澀與嫵媚

“......冰鎮烈酒，真敢喝啊”瓶子上的標註的度數僅是看著便讓人咋舌“...怪不得隔三差五的胃疼”

看著半夢半醒的某人，順手脫下制服披在她的身上

“...話說我不是把她抱回宿舍了嗎......”博士有些哭笑不得“...為什麼會睡在這裡”

“......咕...”索尼婭嘟囔了一句，裹緊有些不合身的衣服爬了起來，眨著朦朧的雙眼看向自己

“...索尼婭？”

“......哈，博士”她吐出一口酒氣，作勢要揮拳打來“...是誰說今天晚上要陪我散步的”

“...非常抱歉”扶住失去因平衡而從沙發上倒下來的某人“...讓索尼婭小姐失望了”

“...現在補救也不晚......嗝...”她臉上帶著迷離的笑意，聲音卻好像壓抑著什麼，顯得低沉脆弱“...陪我坐會”

“......”在凜冬身邊坐下，讓她靠在自己肩上“...出什麼事了”

“...你怎麼知道我有事情...”凜冬小聲說道“......我什麼事都沒有......不對，我有事情”

“.........”

“...我給你講個故事...要不要聽”

“...當然”博士拉住她伸向酒瓶的手“...我很樂意”

“...從前...有一個小女孩住在山邊的小鎮裡”

“...她的生活不如貴族富裕，但也很幸福。直到有一天，一群壞人來到了她...呃...就讀的學校”

凜冬搖搖頭，清了清有些沙啞的嗓子

“...學生們被帶到另一所學校內集中關押，一路擔驚受怕之後，她帶著與幾名同學在這碰見了曾經的鄰居”

“...儘管她的同伴意見不一，但她...還是請求那個人給予他們庇護，那...那人答應了下來，她的同伴對此心生不滿”

“...幾天後，他們因為...分歧大打出手，那幾個背棄她的人盡數被舊友斬殺，人頭落地”

凜冬沉默了一會，輕輕挽住了博士的右臂

“......肩膀...借我用用”

儘管隔著厚實的針織面料，那已經初具規模的柔軟也不容自己忽視

“......之後呢”，猶豫片刻，並沒有推開此時有些瑟縮的某人

“......呃...”凜冬晃晃腦袋“...後面...我還沒想好”

“......很巧，我以前也聽過一個故事，跟你說的很像”博士揉了揉她的耳朵“...之後因為有人惡意縱火，學校的一座糧食點被燒燬。隨後，一些貴族佔據了僅剩的糧食儲存，學生們被迫互相爭鬥來奪取保命的補給”

“...唔姆，好像和我要說的差不多”凜冬有些疑惑眨眨眼“...難道我以前和你說過了...”

“...女孩的舊友害怕這種野蠻的爭搶波及到她與她的同伴，便打算解決掉那些貴族的頭領，藉此逼迫他們開放倉庫”博士沒有迴應她，只是繼續講述著這不知來歷的奇異傳記“...她幾乎快要成功，貴族貴族並不足以抵擋她的步伐”

“...但混亂之中，她失手打翻了燭臺”

“......”依偎在身側的少女打了個冷戰

“...感覺不舒服嗎？”

“......沒事...你繼續講”

“......火焰迅速吞噬了學校僅剩的糧食儲存，也將貴族雜碎一併燒盡。學生的死鬥變得肆無忌憚，僅僅幾天的時間，昔日的樂土變為人間煉獄”

“...在壞人離開後沒多久，天災降臨在他們居住的小鎮中，天災震懾了所有人。她帶著女孩與幾名同伴逃出了學校，輾轉反側一段時間後，被救援隊發現”

“...最後的這場大火燒盡了貴族，也粉碎了女孩心中最後的希望”

“......”少女苦澀的笑笑，平日裡如冰魄般犀利攝人的眼眸在此時顯得黯淡無光，低垂的睫眉閃動了兩下“......果然是這樣...”

“...故事還沒有講完”博士將凜冬攬進懷中，用體溫溫暖著她顫抖著的身體“...從那以後，領頭的那個人便一直活在自責與愧悔之中”

“......”坐在懷裡的某人在酒精的作用下顯得格外坦誠。退去了平日乖張鋒芒的外殼，只留下柔軟赤誠的內心

“...但女孩並沒有打算將這一切歸到她的所作所為中，正相反，女孩很感激她的舊友能帶領她們走出困境，獲得新的機會與舞臺”

“...儘管大家都因為過往的陰霾，但她總是能鼓勵我們繼續向前...這是她說的原話”

“......”凜冬抬頭看向博士“...安娜告訴你的？”

“...當然”博士笑著捏了捏她因醉酒而漲紅的臉頰“...大家都很關心你”

“...她們怎麼會知道在倉庫裡發生的事......”

“......那是你上次喝醉時告訴我的”

“...咕...”凜冬咂咂嘴“...我以前...也喝醉過？”

“...我發現過三次，阿米婭發現過一次，還有被酒吧的值班幹員發現通知我若干次”

“......”

“...別讓自己太累了，索尼婭”博士柔聲安慰道“...我...或者說我們，一直都會陪在你身邊”

“......哈，說的倒挺好聽”凜冬把頭埋在指揮官胸前“...平日裡連陪我走走都不願意”

“...抱歉，我以後會盡量多流出點時間”博士無聲的笑笑“...從現在開始，我會好好陪在你身邊的”

“......”

少頃，博士聽見了凜冬輕柔的呼吸聲“...突然感覺...這個姿勢挺難受的...”有些無奈的想著

“...算了，還是不折騰了”

儘管身體已經疲憊不堪，但懷中少女隨著呼吸而起伏的身體與脖頸感受到的輕柔氣流讓自己久久不能入眠

...不知過了多久，聽見有細微的腳步聲朝這邊走來，博士睜開眼，看向站在不遠處的凱爾希

“......剛下手術？”

“...嗯”

“......就當是為了你的員工不產生恐怖谷效應，你也該去睡一會了”

“...所以我正準備去休息”凱爾希聳聳肩，看著某人懷中熟睡的凜冬“...她又喝醉了？”

“...也許吧”博士笑笑“...就算對烏薩斯人來說，兩瓶冰鎮伏特加不是能輕易駕馭的”

“......你打算讓她就這麼繼續下去？”

“...當然不”博士搖搖頭“...現在拼圖已經找全了，我會找時間和她聊聊”

“......”

“...有什麼想說的就說，你也不是那種會婉轉行事的人”

“...雖然我不打算對你的私人感情指指點點...不過在這裡睡相當容易害上感冒”

“......”

初晨的第一縷陽光自舷窗照進室內，與柔和的休息燈一同照在凜冬的身上“......唔...”

她揉揉眼睛“...這一覺睡得還挺舒服”待到雙目適應了亮度，綿軟的身體也逐漸迴歸到她的掌控

“...？！”她很快發現了顯而易見的事實----自己正睡在博士懷裡

“...喂！！你怎麼會在這，我怎麼又會在你懷裡！”

“...咳...”被吵醒的某人有些無奈的按壓著太陽穴“...如果索尼婭小姐昨晚上喝醉後沒有向我大吐苦水，那我現在應該還在宿舍裡睡覺”

“......另外，明明是某人挽著我的右手，這......”

“......閉嘴”凜冬有些難堪的小聲說道，不知是否源於宿醉，她原本白徹的俏麗面孔依舊帶有一絲櫻紅“...不論我昨晚上和你說過什麼，現在馬上給我忘掉！”

“...我會的”用捧讀的語氣說道

“......”

“......呆在這裡肯定會被別人看見的吧”

“...唔...雖然對我來說這樣也許更好...”

“不過......現在離吃早飯還有一段時間”活動了下因被用作枕頭而有些失去知覺的左臂，笑著對她說道

“...要不要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