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OI
很多OIer都喜歡寫完程式碼貼部落格上，然而我以前從沒有寫部落格的習慣。
說來可笑，第一篇部落格，就是自己的退役感言。
也罷，留個坑，還望大學時能填上。
全國資訊學奧林匹克賽（NOIP2018），DAY2，杭州學軍中學。
曾經遇到一些挫折，動不動就說“AFO”。
結果邁出考場那一刻，知道自己終究逃不過退役，卻又不捨得說出口。
一個禮拜後，終於有空做下來，追憶往事。
回憶時斷時續，怎麼寫都像記流水賬，人到分別之時，難免會矯情。
想象中的回憶錄大抵如此，能自豪地拿給人看，讓人熱血沸騰。
然而我的故事並不那麼勵志，總覺得到頭來什麼也沒有。
2013年，稀裡糊塗報了個程式設計班。
大概學的就是for、while之類的東西，那時覺得枯燥，沒啥好玩的，也不想繼續學。
2014年，當時面臨小升初，想去蛟川書院，又怕數學那少的可憐的獎拿不出手。
聽說蛟川直接招收寧波市程式設計一等獎的學生，也算是賭一把，託關係找了個老師，接著學計算機。
有幸，那可能是全慈溪最好的計算機老師。
先是參加了慈溪的比賽，拿了個三等獎，也有點沾沾自喜，畢竟是自己第一個獎。
當時沒有意識到，我走上一條狗血的道路，居然能一直走到六七年後。
為了準備寧波市賽，從寒假開始，潛心修煉，到後來每天都要去老師家裡學計算機。
老師家離海很近，有一次晚上8點多回來，起大霧，要人在前面走，車在後面跟，到家已是10點。
寧波市決賽，第一次到蛟川書院，考到最後還和鄰座比三維彈球。
狗血的是我拿了寧波市二等第一（一等最後一名是董先生）。
好在最後如願考上蛟川書院。
機房在綜合樓四樓，窗前有一排低低的櫃子，用來打三國殺，飛行棋，偶爾可以在電腦上偷偷打隔膜（game）。日子悠悠的過去。
那是認識了很多大佬，有董先生、翔哥、駿西、stan、屯……事實證明，堅持到最後的也是我們這一幫一起鬼混的人。
考試以小學學的內容為主，大概是搜尋模擬一類，那時我水平尚可，偶爾可以考前幾名。
然而noip2014的出賽後，四五十人的班走了一大半，也有少數沒過初賽的人厚著臉皮留下來，我是其中之一。
別人在杭州考複賽，賽後我在洛谷上打了一發，掐表模擬考試，一交好像拿了380。
穩穩的一等。雖然那年題目無非搜尋、模擬、dp亂搞，但終究讓我有理由堅持。
大不了明年再來。
學校比較支援學數學，畢竟還是要帶些功利的。
雖然noip一等也有中考加分，但總是不受待見。
結果班主任還是在班會課上表揚了班上另一位混了個聯賽三等獎的同學，課上同學們都多多少少看了我幾眼，聽聞後來我被深深地嘲諷。
不久後班上就我一個學計算機的，也許包括班主任在內，都認為我臉皮厚。
每個禮拜的解脫只有週五週日的晚自習，可以再機房裡呆著。
老師讓初二的學長講演算法，就是一些最短路、最小生成樹、堆、匈牙利之類的東西。
當時覺得他們說的演算法聽起來好深奧，自己宛若智障。
到noip2015，如願進了決賽(靠獎勵名額)。
賽前一天晚上，在衢州的賓館裡看電視，電影頻道放筷子兄弟的一部電影，大概講了兩個人混的不咋樣還總是堅持夢想，想想自己，挺像，於是默默關掉電視機。
決賽，心態不平，結果一題爆零，混個三等。
回去混文化課。
周圍強的人很多，而自己也不是什麼能好好學習的人，排名掉到全校三四百徘徊。但我對競賽還是挺有信仰，每週都不缺課。
班主任用各種手段勸我浪子回頭：
『看看其他人，該拿省一等獎早拿了，你呢』
『你文化課這麼差，就算資訊競賽省一等獎就算中考加八分也沒什麼用』
『考不進全校前X名就再別去上課』
和班主任爭戰無數次，我說我期末考進前一百你就別來管我競賽，最後基本妥協。
然後就是昏天暗地的文化課，我似乎從未如此認真學習過。
最後我當然超額完成任務。
班主任也算守信，初三一年乾脆什麼也不來管我了。
到初三，我們這一屆學計算機的算上轉學來的老白菜，已僅剩九人。
我們成了機房老大，每天給學弟出題，其實就是把國外的題翻譯成中文。那是上初二的聰明的skylee總是找到原題（好像現在也是）。
yt還搭了個oj，分了我們幾個管理員，往上面貼USACO的題。
那是刷題那叫一個瘋狂，資訊課、運動會都不去了，有時甚至抄程式設計，換來榜上的rank1。
又學了一些演算法，比如網路流、線段樹，當然似懂非懂。
noip2016前，為了不靠獎勵名額，一個禮拜做了十幾套初賽卷，去辦公室要，FSB說沒有了然後趕人，最後還是yt搞出一套sb題讓我定定心。
複習決賽時，每天都不打球了，還沒放學就能做完作業，然後在機房泡三個小時，出來神清氣爽（假的）。
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在初三不停文化課的情況下做這麼多題的。
當年的熱血熱的像雞湯。
也許就是那時資訊真正成為我的愛好。
又是衢州，當時想到那是初中最後一場比賽了，我提議拍張合照（沒有老白菜，他去提高組了）。
於是留下這樣一張照片：
決賽題目中規中矩，放平了心態去做，感覺還可以。
回來的路上就開始浪了，到寧波四個小時，就打了四個小時牌。
車上沒有燈，我搞了個充電寶，插個帶usb的燈，圍著個桌子，鬥地主、打加分，結果我被虐得很慘。
不過還是挺快樂的。
出成績後，yt說我310的分數一等怕是沒希望，晚上熄燈後哭了，難受了好幾天，課也不聽，到班主任也來安慰我的地步。
她畢竟也做了多年班主任，學生中學計算機的也不止我一個，講了很多以前學生的故事，終於明白她當年的苦衷：
那麼多厲害的人都失敗了，憑什麼是你成功?
後來一天晚上，老白菜跑到我寢室門口，說我拿了一等（比分數線高十分），我一開始不信，打電話讓我媽確認。
結果那天晚上，我在寢室四樓跑了一圈，把自己的零食全分了。
還是得迴歸文化課。
因為早年文化課太爛的原因，無緣特長生。
因為自己刷題太少爛、水平太次，無緣保送生。
大不了中考。
一百天時間，不知做了多少題，只記得腦子一昏有一禮拜刷了好幾本練習。
成績出來，算上競賽的加分，比鎮海中學分數線高了約20分。
然後我就去上高中了。
第一節課，PA講基礎演算法，就是LCA、倍增、tarjan一類。
線上十分鐘立即下線，花一天搞懂了倍增，別的啥也不會。
然後是各種大佬亂搞，一波線段樹、主席樹、樹剖、網路流、字串、莫隊、分塊、凸包以及各種玄學操作。
每個東西都不是很懂，有的徹底不會，然後發現自己初中學了假的線段樹，假的網路流……
不知為何樹剖我直接就懂了……
那個暑假幾乎什麼都不會做，然而才初一的mrsrz已經在虐人了。
混過暑假，上課的日子就少了，也漸漸與機房各位混熟了。
逐漸發現機房乃校園不法之地，簡直是校園網咖。
看學長天天打遊戲、看動畫片，發現越騷的人水平越高。
為了不讓自己太naive，我也學著自己幹了一些小事，不過是上課時間看看NBA一類。
講道理那時真的沒學什麼有用的，卻開闊了自己的視野。
上貼吧逛了逛，知道了一些前人的事蹟，也看別人直播AK IOI2017，知道原來自己的水平真的太菜太菜。
也許又是認清自己的渺小也不是什麼壞事。
noip2017，DAY1，T1，題目名叫小凱的疑惑。
感覺自己直接就疑惑了，DAY1幾乎爆零，出來聽見一個式子，簡直生無可戀。
DAY2繼續頹，難以挽回頹勢。
有時陰溝裡翻船了，就沒臉再爬起來了。
『考掛了自己弱，就是這樣。』
因為文化課太菜，只好在聯賽後停了一學期競賽。
看著班上物理化學數學的競賽生頻頻拿獎，真的感覺自己很丟臉。
想回去又不敢回，畢竟高考賭不起。
一個學期後，PA把人又找齊了，讓我們接著來，當然也有人退了。
初賽後，感覺自己考的不好，以為自己要退役了，找班上學物理的那位已退役的黈力聊天。
說是自己的付出和回報總是不成正比，同是天涯淪落人。
聊到最後說了一句話：
『退役後，就什麼也不是了。』
好在分數線奇低無比，僥倖混進決賽，那就停課吧。
一停課跟打了雞血似的，早上七點就能到機房，然後開始回籠覺。
停課期間，無非打打比賽做做題，曾在牛客網上一場比賽打出過前五十名的成績，但總是不能naive（拿衣服）。
平時的考試也無非來自CF上某些題，總覺得自己不會做，就偷偷不交卷。
題還得做，沉浸做題的日子過得特別快，每週天都有新的提升。
中午就和幾個哥們出學校吃法。
一撥人一起去吃黃燜雞，在路上互黑。
一個低我一屆的學弟ckr，平日一大愛好D人，考試時總是虐我，總說:
『當年要不是你教我快排，我現在就不學了。』
我就笑笑，說:
『這可能是我做過最錯誤的決定吧。』
真是一段快樂的日子。
noip2018決賽前，一天晚飯歸來，和ckr聊天，說：
『我要是沒有學競賽，初中就該上一所菜菜的公立學校，或許能考上慈溪中學，但也肯定是最差的一個班。』
『我的水平我知道，真的不是搞競賽的料。』
『我學資訊競賽，不為別的，就是自己真心喜歡。』
ckr說：
『這麼說學競賽是你最最準確的決定嘍。』
笑。
FSB總是來D人，不過主要D的是ckr，應為他最被FSB看好。
好像幾年前FSB也這麼D我來這。
還記得在我初一沒過初賽時，他說：
『你們還年輕，還有好幾年。』
這麼說我現在已經不年輕了。
灌籃高手中，赤木剛憲在對陣海南大附中是曾說：
『骨頭斷了也行，不能走路也行，這是我好不容易抓到的機會。』
沒錯這或許是我最後的機會了。
有一多年的兄弟，慈溪中學的，也參加noip。
晚上聊QQ，說到大家都要退役了：
——『學弟都好強啊，是該被時代淘汰了。』
——『早晚該退役，終究只是背水一戰。』
後來他又說
『或許早該退役。確實沒有再堅持的理由了……』
也許這就是一個OIer最後的歸宿了吧。
DAY2考完，感覺挺難的，不過自己該拿的分應該都拿了，也沒什麼遺憾了。
只是仍然覺得自己還有五分鐘，還能再寫一段……
就像櫻木花道在輸給陵南後說：
『傳球，總覺得還有5秒鐘實際上，傳球。』
不管曾經如何風光無限，早晚該退役，或許，我就不該搞競賽。
還是櫻木花道：
『也許，我根本就不是一個天才……』
當邁出學軍考場的那一刻，恍惚間又回到第一次踏進競賽考場的那個上午。
跋，指擡起腳後跟，古人用這個字指代後記。
跋，不僅是走完了一步，更是下一步的開始。
再見OI，願還能再相見。
——浙江省鎮海中學 一位退役的OIer 黃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