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讀《道德經》(二)
注:文中引用之外的表述均為個人觀點,可能不同於傳統的或公認的觀點。本系列文章會包含個人經歷或周邊人經歷,敘述中會將個人資訊隱去。本人計算機專業,如文中有學術謬誤,歡迎指正。
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矣;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矣。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傾(盈),音聲相和,前後相隨,恆也。
天下都知道美之所以是美,是因為有惡(才比較出美);都知道善之所以是善,是因為有不善(才襯托出善)。有與無互相轉化,難與易相互融合,長與短相互比較,高與底相互照應(充實),音(樂器之音)與聲(人聲)相互諧和,前與後相互交接,這是天下之常道。
人們都在追求真、善、美,厭惡假、惡、醜。但正是有了後者才顯示出前者。每當我即將進入一個新的學習階段(初中、高中、本科、碩士等)時,母親總是對我說,在原來的學校裡是尖子,在新的學校裡是尖子對尖子,總要有個勝負排位。新的學校裡自己的排名落後了,是因為有一大批學生原本成績排名較低而退出競爭(至少在概率上是這樣的),而自己競爭的範圍卻更大了。而就我很早經歷的“雞頭鳳尾問題”而言,我目前的觀點是:
為上之下,亦可為下之上;為下之上,亦可為上之下。上之下不可為下之上者,因其智力不及也;下之上不可為上之下者,因其交識不深也。
我經歷過若干次從“下之上”到“上之下”的轉變,目前作為新生仍認為自己處於“上之下”的位置。
關於“斯惡矣”“斯不善矣”還有一種理解,是“就成了惡/不善”,不過天下都認為“美”的事應當變得“不美”而非“惡”,故有些牽強。撇開這一點不說,這種理解說明天下對“美”、“善”的理解是變化著的,不過仍能說明“美”和“善”是比出來的。
若將這種比較進行量化,則數值有高有低,而大量資料反映出自然界的分佈,這種分佈不會因區域性的影響而出現明顯變動(除非從0到1)。自然界和人類社會有許多指標服從正態分佈,如身高、考試成績等;與計數或時間的分佈往往與泊松分佈或指數分佈有關;還有很多其他種類的分佈,它們適用的場合在理論上已被證明(如果前提是自然的)。
是以聖人處(居)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萬物作而弗始,生而弗有,為而弗志(恃),功成而弗居也。夫唯弗居,是以弗去。
所以聖人以無為的態度處事,以無言的方式教化。萬物憑ta執行,不由ta創始;因ta產生,不由ta佔有;受ta影響,而不由ta強迫;借ta有所成就,而不由ta攬功。正由於不攬功,ta的功績才不會磨滅。
在利益相互交織、合作與衝突並存的環境下,人們經過漫長的時間終於達到一個相對平衡的狀態,如果個人或者區域性勢力試圖依靠其能力改變分佈的形式(而非引數),則必引起新一輪群體性波動。如果說“相對平衡的狀態”是和平,那麼結論顯然。若一直維繫這種分佈(包括引數),則又無法發展迭代。故通過極少的介入使群體遵從現有的分佈並在可控的範圍內調整並改進分佈為上策,強制規定使群體自覺遵從並保持穩定次之,強制打破分佈最下。這便是“太上不知有之,其次親而譽之,其次畏之,其次侮之”(17)。
教育亦如此。一位演員曾講過她作為母親的經歷:一次孩子無意打翻了盛牛奶的杯子,她訓斥了孩子,孩子沒有哭,只是盯著她看。第二次孩子無意打翻了盛牛奶的杯子,她沒有訓斥孩子,反而給了孩子一個擁抱,孩子接著哭了起來。孩子難以分析“道”,這裡孩子的心理卻遵從“道”。這裡體現的一條交流和教育法則是,別人已經意識到的錯誤,就不要再提;這樣的“無為”“不言”反而勝於“有為”“有言”。
這樣的言行方式,放眼現在,是很難遵守的。按照《道德經》的思想,象與物常相反。而某些特殊的情況,直覺上的行動有可能導致相互作用中的惡性迴圈,從而導致顯式的或隱式的極端現象或行為的出現。一個著名的例子是微笑抑鬱:總是故意在他人面前掩飾負面情緒,負面情緒就會隨時間積壓,而在交往甚至在有關負面情緒的詢問中都難以突破防線,最終負面情緒以十分極端的方式決口,結果是我們都不希望看到的。這就是“因恃(志)而為”的後果。類似地,家庭教育中對孩子溺愛或過於限制則為“生而有之”的思想,結果亦然。(集體)功利主義和(個人)享樂主義是兩個極端,而在兩者之間平衡,需要“無為而無不為”。
而關於“功成弗居”,不同於“功遂身退”,指做出成就後並不聲稱成果是個人的。這一點在目前的實踐中較難做到,不過可以放寬為“做出成就後不為私人目的使用成就”。比如,Tim Berners-Lee放棄了申請WWW的專利,反而使網際網路更快、更充分地發展。科研界還有很多這樣的人,他們為了更充分地交流、使學術界和科學技術更充分地發展而毫無保留地免費公開自己的成果(有時僅供個人使用或學術交流使用),自己卻不求回報。公眾往往更關注公司應用科學技術成果為公司帶來的利益與為公眾帶來的便捷,卻很難想象有更多的人花了數年的時間潛心研究,一直沒有想把成果作為賺錢的工具。如果公眾能知悉並理解這種現象,這種利益倒掛從公眾的理解角度反而不正常。但是,沒有人會記得一個現在已經倒閉幾十年、幾百年的公司,而在歷史上做出突出學術貢獻的科學家們以及他們主要成果的概括,至今仍印在教材的書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