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月 5 日訊息，2003 年 3 月，當安・西亞特（Ann Hiatt）接到一通電話得知傑夫・貝索斯（Jeff Bezos）乘坐的一架直升飛機墜毀在西得克薩斯沙漠裡時，她的第一反應是：我都幹了什麼？

當時還在亞馬遜工作的她為貝索斯預訂了直升飛機，方便他為自己那還沒有成形的太空探索公司藍色起源（Blue Origin）物色地點。回憶起當時的情況，西亞特表示：“我不僅害死了傑夫・貝索斯，整個公司可能也會因此傾頹。”

她認為，如果沒有貝索斯，亞馬遜就無法生存下去。

所幸，貝索斯和機上的其他乘客僥倖逃過一劫，甚至可以說是毫髮無傷。飛機墜毀後，他們從殘骸中爬出，來到一條小溪得以逃生。為了讓亞馬遜的員工和投資者無需擔心亞馬遜失去貝索斯之後的未來，這次事故的細節隱瞞了一週之久。

十八年之後，亞馬遜是否可以在沒有貝索斯的局面下繼續生存，仍然是一個緊迫的問題。

如今，這位亞馬遜創始人即將正式卸任公司執行長，同時，作為藍色起源火箭首次載人飛行中的四名人類乘客之一，57 歲的貝索斯也正在準備遨遊太空。

這兩項重大計劃分別在不同時間的宣佈，但對亞馬遜的股價或其 1.7 萬億美元的市值幾乎沒有影響。市場的不以為意，或許證明了投資者對亞馬遜的信心，證明了他們對貝索斯在過去 27 年中創造的這個龐大企業機器的信心。

如今，人們普遍相信，亞馬遜已經為開發新產品、管理討論意見的方式和制定重大決策上，建立了一套流暢的程式。

這也反應出市場對貝索斯的繼任者安迪・賈西 (Andy Jassy) 的信任

繼任者曾是貝索斯的“影子”

作為貝索斯 20 多年的追隨者，賈西的最著名成就當屬構建了亞馬遜龐大的雲端計算業務 —— 亞馬遜 Web 服務（AWS）。這也讓他在公司內部和更廣泛的企業界都受到尊敬。AWS 是亞馬遜的利潤引擎，也是七國集團 (G7) 打算從該公司榨出更多稅收而努力的重點。

在 AWS 業務上線之前，亞馬遜的僅涉及低利潤率的零售業務，華爾街為此認為，這家公司永遠不會成為一家超級賺錢的大型企業。現在，沒有人會持有這樣的看法了。2020 年，儘管 AWS 的收入僅佔該公司總收入的 12%，但 AWS 卻為該公司貢獻了 60% 的年度營業利潤。

賈西在美國紐約州富裕的斯卡斯戴爾鎮長大，在那裡讀了高中，接著去了哈佛大學。1997 年，從哈佛商學院畢業後，他便直接去了亞馬遜。當時，亞馬遜的員工人數不過幾百人，正準備上市，股價約為 1.5 美元。

圖：亞馬遜歷年股價波動

賈西在 2019 年接受媒體採訪時稱：“1997 年 5 月的第一個週五，我剛參加完研究生院的最後一次期末考試。接著，下個週一我就開始在亞馬遜工作，其實那時候我都不知道我的工作是什麼。”

不久之後，他被任命為貝索斯的“技術顧問”。西亞特說，這個職位其實就是後來在公司內廣為人知的貝索斯“影子”，不過這個任何並不輕鬆。她說：“他被訓練要像貝索斯一樣思考，質疑貝索斯的想法。他全部的全職工作就是成為貝索斯的智力陪練夥伴，因為公司裡其他人都做不到這一點。”

賈西最初不太願意擔任技術顧問一職，因為他擔心日後即便取得了成就也不能歸功於自己。但是，通過為 AWS 奠定基礎，如今鮮有人會質疑他的貢獻和處理大型專案的能力 —— 以及跟貝索斯本人打交道的能力。

自 2016 年以來一直擔任亞馬遜董事會的非執行成員、特殊玻璃製造商康寧公司執行長溫德爾・威克斯稱，這些年來，貝索斯和賈西之間經常會有重大的分歧，但到最後獲勝的往往是賈西。

威克斯說：“在亞馬遜，我們是這樣的，即使你有不同意見，問題也會變成：你是否可以‘不認同但支援’？傑夫曾多次不認同但仍支援安迪想做的事情，所以這感覺起來很正常。”

亞馬遜內部問題重重 貝索斯可能不會“退居二線”

權力一旦交接完成，貝索斯將成為亞馬遜的執行董事長，遠離公司的日出運營，但仍會就最重要的決策提供建議。

對此，有些人覺得，賈西或許會很難獨立於他的導師之外開闢出一條自己的路徑。

亞馬遜投資者 Zevin Asset Management 的索尼婭・科瓦爾（Sonia Kowal）表示：“他必須向市場證明，他有獨立的思想。如果貝索斯一直在背後緊緊地盯著他，賈西勢必沒有辦法改變公司的戰略。”

貝索斯在他作為執行長致股東的最後一封信中表示，亞馬遜需要一個更好的願景，一個以員工成功為目的的願景，即如何為員工創造價值。他希望改善亞馬遜的僱主聲譽。對一家如今擁有 130 多萬名員工的大企業來說，這是一個挑戰。一些投資者表示，考慮到全球規模以及聲譽持續受損的風險，這是一個需要全身心投入的挑戰。

據悉，貝索斯一直因苛待工人而備受批評。亞馬遜倉庫的員工據說每週需要工作 60 小時以上，而貝索斯甚至會用 AI 裝置來監視員工，檢查是否有人偷懶。

圖：印度班加羅爾的亞馬遜倉庫工人

科瓦爾稱：“貝索斯（在股東信中）想表達的是，他將如何帶領大家把亞馬遜塑造成‘地球上最好的僱主’和‘地球上最安全的工作場所’。這聽上去可不像貝索斯打算退居二線，倒像是要加倍努力去解決他自己造成的問題。”

此外，儘管人們持續抱怨亞馬遜的高層管理團隊仍以白人男性為主，股東們還投票否決了針對公司性別薪酬差異提供更詳細資訊的要求。

2020 年，男性佔公司員工的 55%，但在高階領導團隊中，男性佔 78%。一位前 AWS 的高階員工表示，部分問題在於，亞馬遜的文化所鼓勵的行為會阻礙女性的發展，並且他們並不認為在賈西的領導下，這種情況會有所改善。

圖：抗議者在貝索斯的紐約住宅前示威

這位前高階員工說：“我不認為女性會在亞馬遜取得成功。這種文化令人深感不安。這是一個互相殘殺的世界。每個人都在競爭。傲慢和粗魯在亞馬遜被認為是具有領導力的表現，這種表現一直蔓延到最高層。”

針對這份提案，亞馬遜曾在 5 月的時候迴應稱，該公司“同樣致力於增加性別和種族的多樣性，包括我們領導團隊的性別和種族多樣性。”

威克斯曾表示：“我們可以、也會做得更好。但我們需要一些時間。當你的公司達到如此的規模之後，你需要耐心等一會，然後輪子才會滾動起來。輪子一旦滾動起來，你會開始看到結果的。”

投資者擔心賈西駕馭不好亞馬遜這艘大船

一些投資者提出了不同的疑慮。蘇格蘭按揭投資信託基金的聯合經理湯姆・斯萊特（Tom Slater）在最近寫給投資者的報告中表示：“我們擔心貝索斯辭去執行長一職這件事，可能會減少亞馬遜對大膽創新的興趣。”

報告還寫道：“帶領公司前進的不再是創始人執行長。我們擔心，儘管未來依舊漫長且盈利豐厚，但用貝索斯的話來說，這裡不再有‘西雅圖的第一天’。”

“第一天”這個口頭禪是亞馬遜領導哲學的核心。貝索斯在 2017 年 3 月的一次會議上向員工解釋道：“第二天是停滯，然後是漫不經心，再接著是糟糕痛苦的衰退，再之後是死亡。所以，我們要永遠保持第一天的心態。”貝索斯表示，“第一天”思維可以防止自滿情緒的滋生。

圖：安迪・賈西

詹妮弗・卡斯特（Jennifer Cast）是亞馬遜最初的 25 名員工之一，和賈西也密切合作了十餘年。她相信在賈西的任期內，亞馬遜不會陷入貝索斯警告的那種停滯狀態。

卡斯特表示：“賈西永遠都不會是原地踏步的那種人。如果你仔細觀察他和公司大多數人的不同之處，你會發現那就是他對學習的渴望，求知若渴。”

風投資本家兼賈西多年的密友邁克爾・斯科克（Michael Skok）也稱：“我不認為他是貝索斯的另一個自我，他不是那樣的人。但他確實會鼓勵創意人員發揮創造力，走出他們的舒適區，去做一些具有挑戰的事情 —— 打破常規，找到創新的方法。”

賈西也曾說道：“我們必須以一種重要的方式持續創新、持續冒險，而且我們一定會做到的。

反壟斷陰影下的亞馬遜需要新面孔

美東時間 7 月 5 日，正是亞馬遜成立 27 週年的紀念日。53 歲的賈西也將在那日正式接替貝索斯成為亞馬遜的執行長。這意味著，沒有貝索斯擔任執行長在這家公司不再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事實上，有些人相信，在該公司面臨的政治和監管審查越來越嚴峻的環境下 —— 有些人甚至呼籲拆分亞馬遜，貝索斯的離開對於亞馬遜的發展至關重要。

幾位與賈西共事過的人提到，賈西為人和藹但不失準確，他對相關資料和技術細節有著非凡的記憶。這或許可以幫助他從容應對政治關注，因為針對大型科技公司 —— 尤其是亞馬遜的敵意空前高漲，如何應對這種敵對情緒，也是賈西的工作之一。

斯科克表示：“這正是他與貝索斯的不同之處。他在辯論中極其重視事實，如果你需要在細節上與人針鋒相對的話，他的策略就是深入分析問題。”

6 月，美國國會議員們向國會提交了一系列針對大型科技公司的法案，這些法案可能會破壞、甚至瓦解亞馬遜的影響力，而美國聯邦貿易委員會（FTC）最近也迎來新的主席 —— 亞馬遜的堅定批評者莉娜・卡恩 (Lina Khan)。

該監管機構也正在調查亞馬遜，並將審查亞馬遜最近的一筆收購：以 84.5 億美元價格收購好萊塢電影公司米高梅的交易。此外，亞馬遜還面臨來自州檢察長的幾項單獨調查，調查範圍從定價到濫用競爭對手資料等等。

歐盟方面，亞馬遜亦是兩項重要調查的物件，部分是為了調查該公司同時作為商家和平臺所有者的雙重身份所引起的潛在衝突。

據幾位熟悉該公司政治策略的人士透露，在亞馬遜內部，人們希望賈西可以取代貝索斯成為亞馬遜新的公眾面孔，目的是把全世界最知名的商人 —— 在某些人看來是資本主義過度行為的化身 —— 換成一個低調的體育迷（賈西是美國國家冰球聯盟西雅圖海怪隊的少數股東之一）。更何況，賈西在亞馬遜的持股略高於 3 億美元，遠低於貝索斯的 1750 億美元財富。

亞馬遜前 AWS 高階工程師蒂姆・佈雷（Tim Bray）說：“我認為貝索斯和賈西的管理風格中的一個主要區別是，安迪為自己找了一份新工作：在國會前作證。”

佈雷認為：“跟貝索斯相比，賈西將不得不投入更多精力去維護亞馬遜與整個社會、與政府監管機構的關係。顯然事態已經開始轉變，大型科技公司不再受寵。”

以下為亞馬遜大事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