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記本匯出

看見

柴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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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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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心新聞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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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〇〇年，我還是湖南衛視“新青年”主持人，

第一章 / 別當了主持人就不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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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電視臺新聞評論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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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你問一個問題的時候，你期待答案麼？你要不期待，你就別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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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他們的生活，而我剛才在向全國人民說他們已經揹著書包開始高高興興上學了。

第二章 / 那個溫熱的跳動就是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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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戴兩個藍口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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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一個人關心別人的時候，才會忘記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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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前，能走的人都走了，因為傳說北京要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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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卡桑德拉大橋》裡頭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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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在空無一人的長安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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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飯，飯館大都關了，就一家湖南小館子彪悍地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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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二十七日，急診科的護士王晶去世。

第三章 / 雙城的創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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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痛恨用馬賽克壓在人臉上的醜陋和不尊重，攝像海南很有心，在背後用逆光剪影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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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對遭受的侮辱，不需要憤怒，也不需要還擊，只需要蔑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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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這個年紀的孩子，特點就是以夥伴的價值觀和情感為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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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冷靜詢問才能求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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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麼要給他擦眼淚？”“那你怎麼做？”“什麼都不做，這才是記者。”

第四章 / 是對峙，不是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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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對峙，不是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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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醫院監聽 120電話，違規出車搶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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肚子走在人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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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偶像是義大利記者法拉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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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位礦工死亡，被瞞報成二死四傷，遺體被藏匿或者焚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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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印的證據是不能被採信的，但法官就這麼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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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是一個正義的目的，就像車輪一樣狠狠輾過人的心，也是另一種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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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和死，苦難和蒼老，都蘊涵在每一個人的體內，總有一天我們會與之遭逢。

第五章 / 我們終將渾然難分，像水溶於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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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毒所把她賣了，賣去賣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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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戒毒所換成精神病院繼續開，領導都沒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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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歲的三陪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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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採訪弱者，就要讓弱者同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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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我知道，但從沒感到他們存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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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精神病人，也不能關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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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沒有過去和未來的地方，愛活不下來，只有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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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發條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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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套對國人來說意味著性而不是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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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片領導是孫冰川，老北大中文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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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總從中宣部新聞局調到央視第一天，人人都在觀望。

第六章 / 沉默在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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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栽在水泥之中，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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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政策向施暴者傳達的訊號是：你的行為是社會不能容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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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惡得不到抑制，就會吞吃別人的恐懼長大，尖牙啃咬著他們身體裡的善，和著一口一口的酒嚥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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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說說“這十幾年是咋過的”,檢察官打斷她：“聽你拉家常呢？就說你殺人這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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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不能打女人，但老公可以打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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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希望這個事發生。他說我自己也控制不了我，我幹嘛非傷害別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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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恨爸爸錯誤的行為，不要恨爸爸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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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朔小說裡打起架來不要命的“青瓜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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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制的佈滿鋼針的狼牙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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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柴敏，

第七章 / 山西，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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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在一九七六年的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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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見度不到十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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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剛進市區，幹部們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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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合環境標準的，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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苯並芘平均濃度超標一百六十五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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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灘的棗樹上長滿病菌一樣的白點子，已經不結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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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緊的是現在已經出現地下水汙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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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二十四萬人喝的水都超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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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人的基因裡一代一代遺傳下來的遠古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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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年裡，總採煤一百二十億噸。可以裝滿火車後一列接著一列在地球上繞三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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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千一百一十公里河道斷流長度達百分之四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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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炭的開採不會超過千米，挖穿之後就是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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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管不了。我管，老百姓要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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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抱的大樹都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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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岡石窟，離大佛不到四百米是晉煤外運幹線一〇九國道。每天一萬六千輛運煤車從這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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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佛微笑的臉上是烏黑的煤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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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人還得在那裡生活下去。每天要呼吸，喝水，在街頭走過。人是動物，人有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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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業花了六千萬把環保設施裝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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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之後，襄汾塔兒山鐵礦潰壩，二百七十七人遇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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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人。當年送我小蝌蚪的小男孩，是國土局的一個科長，服刑一年。

第八章 / 我只是討厭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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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現行的政治和英語考試，讓他招不到他想要的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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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沒有結果，也許會是不停止的訴訟和報道。推動這一切的，是一個一個具體的人，是可以叫得出姓名的律師和記者，還有那些買了報紙，開啟電視，關注這個訊息，打電話去牙防組詢問的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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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利是用來伸張的，否則權利就只是一張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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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結果能帶來穩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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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要覺得他談的不對，可以在這個層面上批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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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組織居民舉牌子在博覽會門口示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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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不是有奧巴馬嗎？”“他的腦子是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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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為一個人、一個概念、一次訴訟就可以徹底解決現實問題，如果不是無知，就是智力上的懶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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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力解決不了問題，只有智慧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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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還有更好的方式。”他說，“我們有法律。”

第九章 / 許多事情，是有人相信，才會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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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打一槍，然後再在那個洞上畫一個靶子，效果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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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送你倆核桃吧，時間長了，磨圓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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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零八年外地人沒有暫住證就得被遣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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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最怕的是生病，生病以後醫保在家裡，還得回去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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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是想到在父親面對死亡的時候，自己的無助，我就自責、內疚。二是恐懼要是哪一天自己得了病，留給家人的恐懼和無助。這個病，我們老百姓實在是得不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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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節目在“新聞聯播”裡播了，在節目的結尾，我說：“至於我自己，我對兩會的願望是希望像我父母這樣的人，能更多地從這個社會得到依靠和快樂，因為他們老了，而這個世界上有那麼多像我一樣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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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拍代表們去農村座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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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臺的同行把他扛著攝像機的同事往後扯了一下：“不要和中央臺搶鏡頭。”我來不及阻攔，那位攝像師已經迅速撤到後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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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對農民的房子拆了再建的問題，要聽農民自己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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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筒一看是為兩會專門備的，套了紅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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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說：“三月的北京，春意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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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表是誰？代表誰？兩會是要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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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笑非笑：“不就是聽你們央視的導演麼，讓演什麼演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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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敢說你敢播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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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上這麼多問題，改起來有很多惰性，怎麼改？他說，讓問題浮出水面，讓它“不得不”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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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不對自己的事情關心，誰來關心呢？”

第十章 / 真相常流失於涕淚交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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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約幾個人坐下來問，比較從容地陳述，拿出證據。人們圍攏的時候，表達的很可能只是一種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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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有情緒也是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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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提供的是事實，不是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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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這個世界上沒有好人和壞人，只有做了好事的人，和做了壞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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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凰週刊》主編師永剛是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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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對：“說‘我’，不要說‘我們’，你的情感不代表別人的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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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因為一樣東西死去就神話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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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挑戰權威的嗜好和對“調查性報道”的狂熱，使丹·拉瑟在這次失誤中成了最大的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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複雜因果如同大網，鋪向無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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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眾對記者這個職業的要求是揭示這個世界，不是揮舞拳頭站在什麼東西的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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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所有你認為的壞蛋在心裡都不認為自己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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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公安大學畢業的，我就是要玩法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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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賣中被他劫掠的人有些確實不是單純的受害人，他們最初都是要從中牟利的，而且牟的都不是正常的利益，只不過，在叢林法則下，大魚吃小魚，最後被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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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是對他們負責任，同時也讓我們自己完成對世界的複雜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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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太愛惜你的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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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價值中立並不等於價值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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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沒有可能……”開頭來提問，也是因為我不確定自己一定是對的，不能輕易選擇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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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訪不用來評判，只用來了解；不用來改造世界，只用來認識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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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和美國國務院的官員談到美國的一些媒體報道中有明顯的挑釁與失衡處，他們灰頭土臉地說，“他們對我們也這樣”，但他們接受記者的職業角色，因為“這是憲法給他們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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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們要的不是他的失態，而是資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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糾正偏見的最好方式就是讓意見市場流通起來，讓意見與意見較量，用理性去喚起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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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願意去，我不喜歡他們”，歌德批評他：“你要成為一個寫作者，就要跟各種各樣的人保持接觸，這樣才可以去研究和了解他們的一切特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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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這個性怎麼生存？”他說：“官僚系統是一個複合系統，只有一種人就玩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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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靠什麼直言不諱還能讓人接受？”他說：“準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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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如何自制，人的情緒是根除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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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確是這一工種最重要的手藝，而自我感動、感動先行是準確最大的敵人，真相常流失於涕淚交加中。”

第十一章 / 只求瞭解與認識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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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往往要以其他生命為代價，但那是出於生存。只有我們人類，是出於娛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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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得新聞和時間不見得有必然的關聯，就是觀眾想知而未知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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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殺死一隻貓沒有興趣，也不享受虐待的過程。他說這麼做只是為錢，拍下來提供給網站，一次兩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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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知道你的底線就一定是別人的底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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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對動物不好的人不一定對人不好，對動物好的人也不一定對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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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陸續有一百多個國家通過《反虐待動物法》。不過中國目前還沒有此項法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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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能一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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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不應該一輩子揹著不加解釋的汙點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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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他做出這樣的行為以後，就已經是錯了，既然他都錯了，為什麼我們還要跟著他一起錯呢。”“你說的這個錯是指什麼？”“他攻擊了動物，而我們攻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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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體不能介入，只能在對方有需求時提供平臺。”這個界限細如一線，但決不能邁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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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處分他，我嘗過處分，那個滋味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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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察”的實質是：“不讚美，不責難，甚至也不惋惜，但求瞭解認識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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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情。採訪物件對一個記者的要求，不是你去同情和粉飾，她只期望得到公正，公正就是以她的本來面目去呈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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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垂死的眼睛裡才有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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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討厭周圍虛偽的世界，只能在暴力中感到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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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實是很豐富的，需要有強大的能力才能看到，光從惡中看到真實是很單一的，人能從潔白裡拷打出罪惡，也能從罪惡中拷打出潔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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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每天回來吃飯，猴子都是要吃第一碗的，這是祖上傳下的規矩，老楊這一天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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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和動物就是這樣，心裡磨著砂石，相互依存，都吃著勁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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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他的原則是什麼。“真實。”

第十二章 / 新舊之間沒有怨訟，唯有真與偽是大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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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七八年前看北京電視臺一個談話節目。一個小姑娘跟她的父親，談父女之間的溝通問題。談到快一半，現場的嘉賓和觀眾就開始勸這個姑娘了，說你父親是何等不易，你怎麼能只看他的缺點呢，他養你這麼多年你要尊敬他如何如何。女孩一直聽著。後來她說了一句話：“我到這兒來就是來談我倆之間的問題的，你這節目如果是非要聽我跟我爸怎麼好的，我也能給你談成五好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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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不知道這樣一個事實的時候，那個釘作業本的舉動讓我感動，當知道的時候，我覺得那叫省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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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老說想去表達自己的思想，老覺得誰誰限制你們表達思想。我想問問，你有思想嗎？你有什麼思想我請問？真讓你開始去想的時候，真讓你拿出自己對問題看法的時候，你能有看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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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中空空，敲一下都能聽到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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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都有過年輕時候認識的侷限。我說那怎麼辦，我腦袋裡舊思維習慣改不了，新的又不知道怎麼形成。他只說，你有興趣的話，可以看一看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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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管用力把一個人、一件事吃透了，後面的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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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六年七月二十八日凌晨三點四十二分，相當於四百枚廣島原子彈威力的里氏七點八級大地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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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不允許拍攝任何影像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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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路過唐山，必須放下窗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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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不怕被遺忘嗎？”她反問我：“不記得的事情多了，大饑荒你知道多少？反右你知道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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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麼不把擺拍新聞的過程拍下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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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碰到一條大腿，還以為是死人呢，沿著那條腿往上摸，摸到腰上才發現是自己的身體，腿已經沒有任何知覺。她擡頭看四周：“我覺得我已經破碎了，和唐山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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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的本質是人，災難的本質就是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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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代太二，我不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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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早的是九·一八事變三天後的九月二十一日，三十分鐘，張學良的演講。我記得很清楚，裡面說了一句，委員長說，兩年之內，不把日本人趕出滿洲，他就辭職。這是張學良演講裡說的，我當時很受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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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論語》都是孔子死三百年以後才成書的，已經都不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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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總說國家要體面，如果生活在這個國家的每一個人都灰頭土臉的，我不相信這個國家會體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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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感興趣的投資人是我們抗戰的對手，日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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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很多人覺得這些事應該是搞研究的人來幹。”他一笑，多麼熟悉的嘴角一彎：“他們在評職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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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大上“實話實說”了，有一些傳聞，說的人都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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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現在一遍遍看自己片子裡的這些抗戰老兵：“我每看這個，就覺得自己非常渺小，我們受那點委屈算個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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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哭這些老兵壯麗的往事和寂寥的今天，還是哭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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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本投降時，無論是國民黨還是共產黨都感到很詫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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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指望著我們這一代人因為這一點採訪能夠對歷史得出什麼結論，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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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這工作，如果只是記錄一個人的生活，跟著他走，我們自己的人生會不會沒有意義啊？”他生氣了：“他活著，他的存在要成了你表達思想的一個道具，他活著才沒有意義呢。別在生活裡找你想要的，要去感受生活裡發生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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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早過了我提供觀點讓別人讀的年代，我們只提供資訊，讓人們自己作是非對錯的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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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如何，也要看著和平和民主降臨這個國家，這個頑強的信念阻止他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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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忘掉過去可能有自我淨化的作用，但一個國家的歷史就不同了，儘量掩蓋，假裝這類事根本沒有發生過，難道對我們民族的良知沒有損害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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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歷史說真話，就是對現實說真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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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坐在教室裡被動地接受別人灌輸給我的東西了，而是主動地去了解。你們這些真正瞭解戰爭的人，請多告訴我們一些，你們有責任把你們知道的告訴我們，就像我們有責任去知道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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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的《大公報》以“不黨、不賣、不私、不盲”立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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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秉持公心與誠意，“隨聲附和是謂盲從；一知半解是謂盲信；感情衝動，不事詳求，是謂盲動；評詆激烈，昧於事實，是謂盲爭” 。

第十三章 / 事實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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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住在中國，會把這格言改成：‘試圖尋找事物原由的人，是要倒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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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民間的質疑啊，沒有上級部門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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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府不是首先要面對公眾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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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賭腦袋的結果是產生新的偏見與迷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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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新聞調查”老說啟蒙，我一直以為是說媒體需要去啟蒙大眾。後來才知道康德對啟蒙的定義不是誰去教化誰，而是“人擺脫自身造就的矇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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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寬容的基礎是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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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深刻地認識事物，才能對人和世界的複雜性有了解和體諒，才有不輕易責難和讚美的思維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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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我的目的不在通過一段採訪，將某人推向極端或者讓他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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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需要影像資料為證，就能申報建立華南虎國家級自然保護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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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領導來過我家，鼓勵我如果將來能拍到華南虎照片，可以獎勵我一百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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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要開鑑定會了，省上沒有研究這個的，他只能是找動物學工作者。”我問：“假如是一個關於田鼠的鑑定，可是由研究華南虎的專家來做，您覺得合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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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對事苛刻，對人寬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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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東西，都要拿證據來，大膽地假設，小心地求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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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應該弄明白真相問題，然後再去尋找它的意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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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重要的是為電視觀眾提供真實客觀的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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聰明人下笨功夫”，我原以為下笨功夫是一種精神，但體會了才知，笨功夫是一種方法，也許是唯一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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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出發前，我只敢問：“我們能拿到的事實是什麼？這個事實經過驗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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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華南虎事件已經不是簡單的一個照片的真假問題，而是關係到社會誠信、社會道德底線的問題，我們說一個不關注真相的民族，是一個沒有前途的民族，一個不追求真相的社會，必然是一個墮落的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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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不會忘記沒有答案的事情。在真相面前，這世界上不存在特殊的國民性，人性本身想要了解萬事原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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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野生老虎的生存至少需要七十平方公里的森林和豐富的偶蹄類動物。一九五八年鎮坪大量山林被砍伐用於鍊鋼，羚羊和林麝被有槍的民兵“差不多打完了”。一九五九年，華南虎被宣佈為害獸，號召捕獵。七十年代全國打虎能手在京召開狩獵會議。一九七七年，中國政府宣佈保護華南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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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我們送文超的牛奶，他倒在礦泉水蓋裡，用手指蘸著喂這隻小貓。它細弱得連路都很難走，村裡人都說它活不了，孩子說他也這麼想，但他想養活它，“它也是一條命”。（

第十四章 / 真實自有萬鈞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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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在講完一個故事，而不是體會什麼是廢墟下的七天，什麼是二十年的一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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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笑和淚，這麼簡單地說出來，確也不紮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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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看著，手裡挽的東西不知覺地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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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哥走進廢墟，翻找出一樣東西，用手抹上面的土灰，抹了又抹，站在那兒不動。我走過去看，是兒子在遇難前一天跟他下的象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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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心問她：“姑娘，成家了沒有？”“沒有。”“嗯，不要找，要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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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生活吧，不可能靠喊口號就度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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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說他已經盡力了，這是無能為力的事。但覺得這話沒有意義，他也不需要我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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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身上流著他的血，不要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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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了媽媽，一整天都在葉哥家待著，抱著貓坐在一邊。

第十五章 / 只聽到青綠的細流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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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哲學”是什麼？他說兩個字：“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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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歲的達娜，穿著從約旦買來的二手跑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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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要誇張，或者非要掩飾，都是一種姿態，是一種對自己的過於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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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不要形容詞，少點修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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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如果採訪，千萬不要有這種‘大哉問’。”“就是具體的生活，越具體越好。”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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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一代人都是相似的生活，這輩子決定你悲歡的就是你身邊的幾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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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了——失敗不是悲劇，放棄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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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要去聽那些聲音，你唯一需要關心的就是讓自己強大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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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抱怨。去想為什麼同樣的體制下，同樣的時間裡，蘇聯有阿赫瑪託娃，我們只有《豔陽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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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過這首《津輕海峽冬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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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後來大概是經歷了人生的滋味吧，才唱出這滿紙風雪、哀而不傷的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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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森還向我推薦過美空雲雀的《川流不息》。她早已去世，已經是二十年前的歌了，現在是一個鼓譟的年代，不是甘居尋常的人，聽不到這青綠的細流聲：

第十六章 / 邏輯自泥土中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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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主題要蘊涵在結構裡，不要蘊涵在隻言片語裡，要追求整個結構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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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其仁的《產權與制度變遷》，都是法律條文和術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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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市場上買白菜，需要政府中間倒一趟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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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村土地是集體所有，不是國有，為什麼農村的地，農民的地，要讓政府來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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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屆全國人大第五次會議通過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第十條第一款：“城市的土地屬於國家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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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城市化開始，城市土地都屬於國家所有，所以，農村土地一旦要用於建設，都經由政府徵地，轉為國有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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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世界各國政府都徵地，但只有用來建醫院、學校，涉及公共利益建築時才能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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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從小到大拾人牙慧，寫日記的時候抄格言，做電臺的時候念別人文章，做電視了模仿別人提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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徵地之後土地增值部分的收益分配：投資者拿走大頭，佔百分之四十到五十，城市政府拿走百分之二十到三十，村級組織留下百分之二十五到三十，而最多農民拿到的補償款，只佔整個土地增值收益的百分之五到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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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地時是兩萬五千塊錢一畝，現在最低價是十六萬八千元一畝，企業不是在做生意，是在做土地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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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法批准徵用、佔用土地就已被列入刑事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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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半以上財政收入要交給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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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保障是政府應該提供的公共服務，在哪個國家、哪個地方，可以跟老百姓講，你要獲得我的公共服務，你就要拿你的財產來？這是在製造新的不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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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制力下中國農民一夜之間分到的土地，也一夜之間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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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叫“深入淺出”，有位同事跟他說片子不能編太深了，“我媽說她看不懂”。他說：“思想、你、你媽，這是三個東西，現在你媽看不懂，這是鐵定的事實，到底是這思想錯了，還是你媽的水平太低，還是你沒把這思想表達清楚？我告訴你，你媽是上帝，不會錯，思想本身也不會錯，是你錯了，是你在敘述這個思想的時候，敘述的節奏、資訊的密度和它的影像化程度沒處理好，所以思想沒有被傳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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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節目，就從我們自己最大的疑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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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過去的十一年中，中國耕地的總面積減少了一點二五億畝，超過了一個河南省的耕地面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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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退不回農村去，農地就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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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鎮企業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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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你住的小區，有個居委會吧？它管你的衛生、安全，還收點費，但不會管你在哪兒上班、掙多少錢，更不管你的私人生活。農村的村委會也應該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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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用道德眼光看任何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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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覺得一個地方政府發展經濟的目的是什麼？ ”“我覺得就是讓自己地方的群眾過得比以前好，這是我最大的目的。”“那我們看到的這個發展經濟的結果，是農民失去了土地，失去了保障，沒有就業的機會，生活水平比以前下降，這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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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的土地問題一定會面臨一個非常大的坎。這個坎過去了，就能帶來對中國經濟不可估量的推動，過不去，所有的國民都要付出代價。而能不能越過這個坎，關鍵就在於有沒有科學、民主、公平、公正的制度。從這個意義上說，當前徵地制度的改革，不僅僅是在為九億農民爭取他們手中應有的權益，也是在為這個社會當中的每一個人尋找公平有序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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掀開生活的石板，讓你看看相反的另一面。

第十七章 / 無能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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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了他部落格裡的幾十萬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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攤，屠夫持刀待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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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歲的弟弟黑亮精悍，眉宇間已是山民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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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教師許可證，不能教正式的課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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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歲的孩子，看上去只是六七歲的身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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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高谷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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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教育都是觀察學生自己想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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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他：“你認為孩子應該是什麼樣的呢？”“如果自己作為老師，想象學生該怎麼樣，總是把他們的樣子跟覺得該怎麼樣比較，是教育上最大的障礙。這樣我沒辦法跟他們建立關係，這個想象就好像一面牆隔在學生和我之間，所以我不要這個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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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好感與反感是最有危害的心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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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言很多時候是假的。”他說，“一起經歷過的事情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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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文明，就是停下來想一想自己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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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問我為什麼心裡總是這麼急呢，做節目的時候急，沒節目做也急，不被理解急，理解了之後也急，改變不了別人急，改變了也急。為什麼我心裡，總有那麼多的放不下，那麼多的焦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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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想改變中國的現狀，然後帶著這個目的，做我做的事情，那我不用做了。幸好我不是這樣的，我不想改變，我沒有這個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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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過的這是什麼樣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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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生說過：“如果一個人為了自己的家，他家人就是他的後代；如果一個人為了自己的學生，學生就是他的後代；如果一個人為了人類的發展，那麼人類就是他的後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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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當人們能感到建立自己世界的滿足，不會與別人去比較，不會因為錢，因為外界的壓力感到被拋棄，這才是真正的歸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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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大部分的苦都是因為期待的存在。其實，在人生中不存在任何必須的事情，只存在不必要的期待。沒有任何期待和麵子的人生是最美好和自由的，因為這樣，人才能聽到自己的心。”

第十八章 / 採訪是病友間的相互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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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人們對事情的感受和判斷不同，跟講故事的方式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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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常給我提供汙染事件的報道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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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話像是雨點越下越大，打在篷布上，我站在底下能感到震顫，但沒有切膚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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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完人才夠資格向罪人扔石頭，但是，完人是沒有的。”

第十九章 / 不要問我為何如此眷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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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別管光線，新聞就是新聞，他就應該待在他的環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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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太偏激，就是你們說的憤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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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判斷，沒有對別人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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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寬容的基礎是理解”，我慢慢體會到，理解的基礎是感受。人能感受別人的時候，心就變軟了，軟不是脆弱，是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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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這種職業多多少少讓人沾染虛驕之氣，拿了話筒就覺得有了話語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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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中空空，徒有脾氣，急於褒貶，回頭看不免好笑。

第二十章 / 陳虻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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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來當官當領導的，我就是教練，不負責射門。我只是盯著你們，誰也別想躲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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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氣：“別以為你拿個機器盯著人家不關機就叫紀實，這叫跟腚。你的理性到場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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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斷一個運動鏡頭的好壞，不是看流不流暢，要看它為什麼運動。一個搖的鏡頭，不是搖得均不均勻，而是搖的動機是否深刻、準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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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呼氣都是白霧，沒人搓手跺腳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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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皺出幾個大括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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嘛——‘哪兒有什麼勝利可言，挺住意味著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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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可能孤立而成，人由無數他人的部分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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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一個國家擁有這樣的頭腦和靈魂，我們才能說我們為祖國驕傲。只有一個國家能夠珍重這樣的頭腦和靈魂，我們才能說，我們有信心讓明天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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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得樹如痴如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