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正逛 LinkedIn，發現了一個感興趣的文章標題，《為什麼我的員工工作不能再努力一點？》，出於好奇，我點開了。發現這是一個類似於 Dear Abby 之類的公司。一個網名為 Victoria 的 CEO 向 Liz Ryan 詢問了一個問題，Liz Ryan 即充當著 Abby 的角色。

（伯樂線上補充：「Dear Abby」，是美國專欄作家 Abigail Van Buren 主持的一檔戀愛問答欄目，因讀者來信多以“Dear Abby”開頭而得名。）

親愛的 Liz，

我知道領導力其實就是信任，我很相信我的員工，但是我希望他們能夠為工作多付出一點。他們準點來上班，完成自己的任務就不再多做了。

我晚上基本都 6:15 離開公司，這並不算工作很久。但當我到停車場時那兒幾乎已經沒有車了。為什麼這個點兒走就已經算是公司晚走的幾個人之一了？

我在六年前創辦這家公司的時候大家都非常有團隊精神。可現在我只能靠一些鼓勵措施來讓員工投入更多的努力。

我從沒威脅過任何人，也沒有威脅要裁掉團隊中最差的 10% 的員工，或其它類似的事，我只是告訴過我的經理們，我希望在績效考核排名時，不要只考慮勞動成果，為公司付出的努力也應該納入考評。

我想通過獎勵公司最努力的員工來表明我的觀點：任何只是想“接入”類工作的人並不適合在這裡工作。我想一個處於上升階段、價值 1 千萬美元的公司並不適合養那些僅僅想要朝九晚五的員工。你有什麼建議嗎？

謝謝

Victoria

我隨即大膽回覆了這篇文章。雖然那是個假期的早晨，我仍然收到了很多回復。

如果我那懶惰的員工本來就應該免費加班，我幹嘛還要通過激勵來讓他們這麼做？

— Erik Dietrich (@daedtech) November 27, 2015 （伯樂線上注：這就是本文作者）

然後我閱讀了 Liz 非常耐心又通情達理的回覆，其中還提到了一個叫做“維尼管理”的概念，單看這個就有幾分了不起。她在回覆中嚴厲叱責了 Victoria，我覺得這是當然的。

儘管我已經通過推特表達出了我的反感，Liz 對 Victoria 的回覆我也很滿意，但我對這整件事仍然感到有點沮喪壓抑。因此我又想了想，如果我是 Liz，會怎樣回覆。

親愛的 Victoria，

我非常能理解你。我的房子每隔幾周都會有人來做清潔。他們按既定的時長打掃到點兒就走了。在她們要走時，不管我怎麼走動嘆氣、或有點挑釁地呼籲因為熱愛清潔而要清潔的美德，他們仍然正好打掃一個小時就走了。我要做什麼才能找到這樣一個清潔工，他能按照我想要房子被清潔的方式來清潔呢？即使做好清潔可能意味著每隔一週就要無償工作半個到一個小時，但做好清潔本身就是獎勵呀。

我們還是來聊聊你的處境。很明顯，即使你能讓他們免費工作一個小時，那個小時的工作也會做得很差。有時候，你必須要把事情做得有創造性一點，我能想到的最有創造性的事就是帶一點藝術和手工藝。以下是我建議你做的：

去當地的手工品商店選一副大海報，記號筆還有 3 英寸的線。把這些都帶回家，然後翻翻你的櫥櫃和衣櫃，找到那種能用來粉刷房子的最舊最髒的外套，還要從櫥櫃中找一個大的，耐用的塑料杯。

這些準備好後就去辦公室開始做手工！在海報板上打兩個大概間距 1 尺的兩個洞，用線穿過這兩個洞。然後，用記號筆在板報上寫上：“老兄，你能不能施捨給不幸的 CEO 一個小時？”。帶著這個海報、塑料杯去上班，等到一天工作結束後再拿出來。哦對了，不是你一天工作時間結束的時候，而是你那些懶惰的、忘恩負義的、不願意花費他們空閒時間來給為你增加利益的員工工作結束的時候。

在5點的時候，穿上你破爛的衣服、把牌子掛在你脖子上，然後走到每個人都會路過的路口。在他們準備出去的時候，你要開始推銷自己。假定貴公司的平均工資是每年 50,000 美元，那麼他們應該捐贈給你的自由時間價值約 25 美元。看著他們每個人的眼睛，在他們走過去時說：“嘿，夥計，我忘帶錢包了，沒有車費回家，你能給我扔 25 美元嗎？”

每天對每個員工都這麼做。他們要麼會給你原本就該給你的 25 美元，不然，他們會發現太尷尬了還不如回辦公室等你走了再走。

這是雙贏啊朋友。你會得到報酬，即使得不到，你還能讓他們回去工作。不管哪種方式，都做得相當漂亮！

我寫這些純屬宣洩、有趣，但我不確定給了合適的建議。問題是，我覺得 Victoria 的情況與其說是一種病不是說是一種病症。毫無疑問，把他和乞丐相比完全恰當。他感嘆員工不願工作 9 個小時及以上的時間，而自己卻在合同上寫明付給他們 8 個小時的工資。

哦，當然，在美國，對於受薪、不收加班費的員工，將偶爾的加班列為不給工資的特殊情況幾乎已成為業內標準，但是他們拿到的大多數錄用通知上都列舉了他的們年收入、以及年收入除以 2080 之後的時薪。2080=8*5*52，對應著一年的工作小時數。所以 Victoria 發出的錄用通知上寫明瞭每天最多工作 8 小時，每小時的收入是 25 美元，現在又困惑他們怎麼能一天不願意工作 9 或 10 個小時，而額外的 1 到 2 個小時並拿不到任何補償。

儘管這樣，我仍然要說 Victoria 的情況只是一個症狀。我先說一些這個評論相關的事情，一會再解釋剛才那句話。

關於我的動機的解釋

這時候我設想了一下如果這篇文章在 Hacker News 中被頂到首頁，我會收到什麼樣的回覆，（可能會是）各種不一般的讀者的炮轟，因此，這點上我想絕對澄清一下。

首先，我本身並不是絕對反感長時間的工作。

我剛開始工作時曾經每週工作 50 到 70 個小時，後來一邊工作一邊取得了碩士學位，緊接著去兼職，最後終於自己成為了老闆。這篇帖子並不是抱怨工作辛苦、想做少一點的工作。

其次，我並不主張任何公共政策、法律或其他常規的改變。

如果 Victoria 想和她的員工討價還價付給他們較低一點的工作，這對於她來說是很理性的（儘管她直接想表達的不是這個意思）。她（在工資方面）做的事就跟你去汽車店，希望拿到比零售價更低的價格這種行為沒什麼本質區別。你跟汽車經銷商玩的是一個零和遊戲，試圖用更少的價錢得到更多的東西。Victoria 也一樣，假設她員工的勞動力為消費品，她也是試圖用更少的工資獲取更多的勞動力。這是市場經濟中非常自然的事。

我既不反對 Victoria 去玩這個遊戲（雖然我反對她玩遊戲的方式），也不反對人們選擇長時間工作而因此進步的想法。我反對的是“糟糕的企業文化”，而這就是 Victoria 真正所想要的東西的核心。

糟糕的企業文化

如果你想要深入瞭解接下來的事，我邀請你看看我正在寫的書，叫做《程式設計師霸權》。但是如果要看精簡版的（還是免費的），就看我寫的帖子，在文中我定義了企業層級，將公司的人劃分為投機分子（處於頂層）、空想家（中層管理）、務實者（一線員工）。Victoria，從理論上講屬於投機分子（儘管她的牢騷如此愚蠢以至於我不感相信她能夠招到除了爸爸媽媽以外的員工，更不用說一整個公司的人了）。那些她希望能夠出於對工作的熱愛而奉獻自己空閒時間的人是務實者。那些她指使著基於付出來評估務實者的人則是空想家。

糟糕的企業文化是底層的競爭，公司的進步依賴於員工提供多少免費的勞動力。我曾經多次討論過超量效能的問題，但是這裡還是要回顧一下。在一個像 Victoria 公司的公司裡，它們的文化就像它說的，公司的進步取決於多少付出。付出表現為工作時長，為了 Victoria 而犧牲的個人時間，還有就是參與到誰為公司提供了付出的時間多的競爭中。Victoria 操縱著他的那些揮著鞭子的管理人員囤積大量的現金，讓那些一線員工免費工作。他們最終能得到什麼補償？ Victoria 拍拍他們的頭，然後每年扔給他們遠遠少於他們用他們個人時間創造出的財富的錢。

如果你把勞動力看作商品，勞動者看作供應商，你就能發現這種糟糕的企業文化的問題了。員工都在競爭稀缺的升職，所以對於員工來說，這並不是一個很糟糕的模式，並且通常在老闆沒有強迫他們時，他們自己就會這樣做。Victoria，作為消費者，在購物區逛，表示自己想要買條褲子。在那兒，能讓她最高興的服裝店在以後都有可能有更多的生意，所以她才能在這個街區傲慢地逛。而為了能夠得到她這個生意，所有的商店都在降價跟其他商店競爭。第一家店少 5 美元，第二家店少 6 美元並且送一個T恤。第三家可能會買一贈一，等等。

不久，能夠確定的是，這種反向競標大賽的贏家會丟掉很多錢，也就是通常說的賠本賺吆喝。然而，問題是，我們再轉換去看僱傭模式，這種模式下的贏家 5 年每週 60 個小時的工作換取了每年漲 1 萬元的工資。供應商為了 Victoria 損害自己的利益，而她卻不耐煩的翹著腳，困惑他們怎麼不能再賣的便宜點兒。

真正的問題

Victoria 並不是問題所在，就像我說的，她只是一個症狀。如果你仔細去想她的問題，你會發現，她並沒有任何具體的目標或直觀合理的原因來讓她的員工工作到 6 點半。我們所知道的，只是她很寂寞。她的目標僅僅是她的公司中的每個人都能非常努力。她看著亞馬遜的強硬文化，關於創業公司的節目和電影，看看她自己，想想榮耀的過去，想到，她不再是那些為了工作而生活的人中的一員。她想回到過去，並且憎恨她所在的公司的人不像那些講矽谷節目中的人一樣工作。

這些事件的問題本質並不是 Victoria 或糟糕的企業文化本身，而是現在一天工作 8 個小時竟成為了一個新的原罪。現在的世界推崇這樣的企業文化：公司擁有每週工作 60 個小時的空想者，這些人在法老的要求下揮著鞭子強迫勞動人員去建造金字塔，這樣的世界這樣的文化期待我們對沒有額外付出而產生負疚感。多工作成了新的需求，這點已經到了這樣的程度： Victoria 覺得裁掉不具有特定要求資質的底層 10% 的員工是非常合理的。

我們帶著無償加班的榮譽徽章。睡不夠，炫耀著喝了多少咖啡，一天 18 小時接收電話和郵件。我們以多少時間被安排了兩倍甚至三倍的工作來衡量自己的重要性，還倒行逆施地認為免費做到這一點是很光榮的事。

反轉一下

我已經寫了超過 2000 字了，我欠你一個要點。要點很簡單：制止它。別再想著比你身邊的人多提供點免費勞動力是很給人留好印象的。當你的公司暗示你每天工作時間應該從 8 個小時增加到 10 個小時的時候，不要因為詢問“這對我有什麼好處”而感到內疚。不要想著通過每天捐贈額外的 20%-40% 的時間來讓自己 5 年內有升職的可能是什麼重要的事，這其實是一個很糟糕的時間投資。不要參與進這樣糟糕的企業文化。不要遷就 Victoria。Victoria 可沒有免費工作，她工作的每一個小時都能增加自己的財富，所以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總而言之，你想拼命工作再拼命工作。如果你想每週工作 60 個小時再工作 60 個小時。如果你真的非常喜歡你的公司，並且你的工作需要額外的時間，那麼就加班。但是要帶著開放的眼界，不要急於在這種糟糕企業文化中的同輩壓力去加班。是你選擇了消耗你的時間而不是別人讓你選擇，你的時間很寶貴，只有你能消耗。你能走進 Victoria 的辦公室然後對她說這些話嗎？“Victoria，我知道你對於我和我的事業都很有信心，所以我覺得我不要求你也該主動每年多給我 1 萬美金，這很合理吧？”你不能這麼做？那當你該付給她的時間比你承諾的多的時候為什麼會有一陣刺痛的內疚？

不要低頭看著腳，覺得很愧疚地說：“Victoria，我很想待到 6:15，但是我的兒子拿了一個成就獎，我覺得我應該去看看”。看著坐著祈求你時間的 Victoria，然後說：“我很報歉，我通過努力工作來賺來的錢，不想隨便給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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