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道對話:中國公鏈必須馬上行動(上篇)
孟巖/文,通證派大本營(ID:gh_ea9298fc4c94)整理髮布。
本週早些時候,元道先生在澳門發表了一個演講,分享了他對於公鏈的深入思考,並且宣佈了 SPEAR 公鏈共同體計劃和 Hayek 水平公鏈專案。
我知道他這一段時間一直在思考公鏈的發展趨勢,也與他有一些交流,但是看到朋友從現場傳過來的照片,還是覺得很有些衝擊。公鏈在這個行業裡已經成了一個口水詞,每個星期都能見到在做公鏈或者要做公鏈的團隊。
前不久我還對身邊的朋友說,公鏈雖然有著這個行業裡最大的想象空間,但如今這條賽道太擁擠,明智之士現在應該敬而遠之。
但想不到元道先生現在竟然公開喊出來要進軍公鏈。他到底看到了什麼?要做公鏈,為什麼去年不做?
等到公鏈專案 “爛大街” 以後再做,還能玩出什麼花樣來?我立刻給他打了一個很長的電話,從而也比較完整的瞭解到他對於公鏈的想法和計劃。
為了使更多人瞭解這些想法,我將對話整理成文字。原文較長,分兩部分發表。
中國人不做好公鏈,不出十年就會後悔
孟巖
您現在進軍公鏈,有兩個不:第一是不討巧,不是 2016、17 年的時候了,是一條公鏈就能引起關注,現在公鏈專案已經白菜化了,不是一個好故事;第二是不容易,這兩年跳出來做公鏈的英雄豪傑為數不少,已經把公鏈競爭推到了一個很高的水平上。
一般人認為,公鏈本來就是這個行業裡的基礎設施,就像 PC 和手機作業系統,能夠活下來的就是兩三家,其他的都將淪為 “萬骨枯”。您幹嘛趟這趟渾水?
元道
首先我很不希望出公鏈出現 “一將功成萬骨枯” 的局面,那將是區塊鏈精神的嚴重挫傷。
公鏈不只是一個技術平臺,更是一種經濟權利,而建立自己的公鏈則是這種權利的最高體現。
公鏈的自由,不但體現在你可以隨時加入和退出某一個特定的公鏈,還體現在你可以隨時按照自己的想法建立新的公鏈。不管是主動還是被動,當人們放棄自己建立公鏈的權利,聚攏在一兩條壟斷性公鏈之上而不做他想的時候,那就意味著區塊鏈的活力之源衰竭了。
因此,我理想中未來的公鏈世界,一定是多姿多彩、生生不息的公鏈共同體。只有這樣多姿多彩、生生不息的公鏈共同體,才能支撐自由、繁榮、強大的通證經濟體。
當然,我們也不要陷入區塊鏈的烏托邦主義,即便這樣的公鏈共同體,在某一個具體的時間段,也必然有少數幾條主導公鏈作為核心,而且主權和法律治理進入公鏈體系是不可阻擋的趨勢。
在這種情況下,全球公鏈領域確實存在著一場干係重大的競爭。競爭什麼?競爭全球公鏈共同體的主導權、規則制定權、爭議仲裁權。這場競爭,必須是要靠核心公鏈來說話的,是技術、平臺、生態和思想層面的競爭。現在我更關心的問題是,中國人在這場競爭中扮演什麼角色?有沒有參與制定核心規則的地位?
我認為我們今天正處在區塊鏈產業發展的一個關鍵節點上,甚至於更明確的說,就是今年,2018,中國人在公鏈上必須有大動作。時機稍縱即逝,如果猶猶豫豫,畏畏縮縮,三心二意,不出兩年,在公鏈領域我們就會被拉開一個難以追趕的差距,不出十年就會追悔莫及。
孟巖
您的這種說法不能不讓我聯想起現在沸沸揚揚的中興事件,似乎因為這樣一個事件的觸發,大家都如夢初醒的發現,原來我們的整個 IT 產業是在這麼一個基礎上建築起來的,都在問怎麼辦。
但我看這個事情的時候,腦子裡在想,如果我們的公鏈現在不努力,可能過個十年八年,媒體上又會是另一波 “怎麼辦” 的驚呼,只怕到時後果更嚴重。
元道
一定是更嚴重,因為公鏈會成為全球最重要的基礎設施之一,它跟某一個具體的產業不在同一個層面上。
你可以這麼理解這個事,IT 產業,還有其他任何全球協作性的產業,它們都存在一個全球分工,也就是一個全球產業和貿易體系。這個體系是基於一套規則執行的。
公鏈是規則層的技術,而具體的產業是在規則支配之下的。在這個體系中,美國有美國的角色,日本有日本的角色,中國有中國的角色。
有些經濟學者試圖說服我們,每一個角色都是平等的,都是市場對你們 “最好的安排”。我是不信這一套的,不同角色之間是不平等的,特別是這個體系之內的規則,是由優勢地位的玩家確立的,本身就帶有確保其優勢地位不受威脅的安排。
我們對自己當前的分工角色表示不滿,但是不滿以後呢?你可以有兩個選擇:
一是脫離這個全球體系,圈起來自己搞一個小體系,那樣當然就可以設定對自己有利的規則。
第二是在這個體系之內競爭,爭取對自己更有力的位置。現在群情激奮,想走第一條路,對此我可以理解,但是不認同,脫離全球體系這種事情我們幹過,很多國家和集團都幹過,沒有一個有好結果的。第二條路也不好走,人家重兵佈防,各種規則都是人家制定好的,幾十年積累的優勢鑄成的馬奇諾防線,你來強攻,人家不怕的,甚至是內心暗喜的。
我們要怎麼辦?
把握未來啊,在新的戰場上搶佔優勢地位啊!
你看看現在新冒出來的 IT 相關領域裡,還有比區塊鏈對中國更有利的戰場了嗎?比特幣 2009 年出來的時候,美國人也嚇了一跳,全球 IT 產業主流都沒有準備,完全同一起跑線,就比誰速度快。我們中國人什麼強?不就是衝勁足、速度快嗎?所以我們頭幾年下來不但沒落後,還躋身第一陣營。
這就是一個特殊的歷史機遇啊,區塊鏈是開源軟體運動和密碼朋克文化結合的一個特例,醞釀了三十年突然開花結果,世界上哪有那麼多這樣的機遇讓你來把握?
而區塊鏈又是多麼巨大的機遇!未來世界整體的資金、交易、合約、憑證都將逐步搬到賽博空間(Cyberspace)裡,跑在公鏈上,整個金融制度要在這上面重塑,這是一個比制空權、制海權都更重要的權利,這是重新構建未來世界經濟規則、治理規則的平臺。
可以說,一切產業,都將在新的規則下獲得重新洗牌的機會。所以我們還等什麼呢?趁著還有些國家遲疑不定,我們趕緊衝啊!能夠參與新世界的規則制定了,還有什麼比這個更重要呢?
但是現實並不樂觀,我們自己的猶豫和遲疑,比人家還嚴重。現在我們對晶片產業重視了,但是不客氣的說,這是事後諸葛亮,事後諸葛亮誰不會?關鍵是預判未來趨勢,佔據未來優勢。我再強調一遍,公鏈是未來最重要的基礎設施,是中國參與全球貿易、金融、貨幣秩序設計的天賜良機,這件事情不幹,不出十年就得後悔!然後呢?我們的媒體又要開始討論“如何振興中國公鏈”的話題,我們的股市又會炒作一輪公鏈概念,個別人從股市上發點小財,如此而已。
發展公鏈要解決幾個認識問題
孟巖
我知道中國人還是有不少公鏈專案的,當然大多是在國外,但有不少優秀的人才在後面。您認為中國的公鏈有什麼問題呢?
元道
中國公鏈還是有人才的,但客觀的說,我們的公鏈人才強在一些區域性改進的點上。在人家已經開拓的道路上,發現一些可以改進提升的點,結合一些具體的環境,做出有特色的鏈,這個我們還是不錯的。
但我們缺少能夠從整體上把握區塊鏈發展新方向,提出全域性性新思路、新戰略,開創新局面的領軍人才,缺中本聰、Vitalik Buterin、Dan Larimer、Charles Hoskinson 這種級別的人才。當然,公鏈專案有一個好處,它天生就是開源的,全球的,跨國界的,我們如果有好的戰略,天下英雄可以為我們所用,我們自己優秀的人才也會不斷成長,在這個過程中肯定能夠出現新一代的領軍人才。
所以人才問題,我沒有那麼擔心,不是主要矛盾。
主要矛盾是什麼?是中國公鏈發展的迫切性和必要性與很多人認識不足之間的矛盾。
有三個認識誤區。
第一個認識誤區
是把有幣和有通證的公鏈當成洪水猛獸,幻想公鏈無幣化。或者脫離技術發展規律,把 “區塊鏈要服務實體經濟” 的正確原則機械化、教條化,扼殺公鏈在中國的發展。
這個誤區是最要害的。而在我看來,對於其他一些問題還可以暫時擱置一下,你不要急於粗暴的下結論,我們也還可以談,甚至可以拖一拖、等一等,不傷大局。你比如說挖礦,算力份額跌下去,以後還可以奪回來,這個不致命。
公鏈則不然,必須刻不容緩的行動起來,我們沒有時間跟你磨嘰。不抓住今天這個時點,2018年不行動,日後追悔莫及。不出十年,中國人在這個領域的被動,可能比今天的 “缺芯” 的後果更加嚴重。今天 “缺芯”,還是在 “器” 和 “術” 的層面,公鏈是什麼技術?是制度層面的技術,是重建全球經濟金融遊戲規則的技術,我們能缺席嗎?缺席的後果我們能承受嗎?
我現在擔心的是,現在有些人一方面調門唱得很高,宣傳說中國區塊鏈技術如何如何獨步天下,專利如何如何世界第一,這樣就可以麻痺大意啦,就可以高枕無憂了,然後另一方面違反區塊鏈產業發展的基本規律,主動放棄公鏈層面的全球競爭,對正在拉大的中外區塊鏈技術差距視而不見,對於區塊鏈領域裡真正的動力充耳不聞。問他們怎麼辦,他們說沒關係,我們技術遙遙領先,而且全球兩百多個經濟體都會追隨我們而 “覺醒” 的,會聯手封殺公鏈,會主動放棄重構和主導全球金融遊戲規則的機會,來成全我們的小領先、小確幸。
可是你看看,客觀形勢是這樣嗎?你看看歐美圍繞以太坊建立起來的那些基礎金融協議百花齊放,你看看 EOS 超級節點的競選得如火如荼,你再看看日本人的 Cardano 穩紮穩打步步為營,再看看韓國人對 ICON 的支援,你得有多大的自欺欺人的決心才能夠對這一切無動於衷?這不是掩耳盜鈴嗎?這不是新時代的 “不戰、不和、不守、不死、不降、不走”嗎?這些人負得起相應的歷史責任嗎?
區塊鏈當然要服務實體經濟,我一點也不擔心區塊鏈將來會不支援、不服務實體經濟,恐怕到時候區塊鏈對實體經濟的支援、服務和變革的力度,會大大超出人們的預期,會讓很多人瞠目結舌。
但是飯要一口口的吃,路要一步步的走,基礎要一層一層的打,你搞科技創新,還要不要遵循客觀規律?今天我們看準了區塊鏈的方向,那麼別的不要廢話,踏踏實實按照規律把公鏈核心技術搞出來,掌握在手裡,把圍繞公鏈的產業體系建立起來,在國際上爭取主導地位。你把基礎打紮實了,將來區塊鏈發展起來,各層次應用,威力巨大,還用得著擔心能不能服務實體經濟的問題嗎?急功近利是產業政策的大忌,如果一味追求馬上要支援實體經濟,馬上要見效果,我能預見到兩個後果:
第一是用國家的錢扶植起一堆小散弱的應用鏈,幾年之後在國外全球公鏈產業體系的衝擊下潰不成軍,
第二是過幾年一堆事後諸葛亮又開始反思、痛惜、發朋友圈,如此而已。所以我很坦率的說,現在要把公鏈做好,就是要有暫時看不到實際應用的胸懷。
第二個認識誤區
是公鏈*無*政*府*主*義,認為公鏈無*主*權,公鏈無治理,公鏈只認幣。
這一看法引起了兩種反應:
一些幣圈的朋友覺得,公鏈領域裡談不上什麼主權、主導、治理,這些都是舊世界的思維,他們避之唯恐不及。他們認為,公鏈上核心的就是幣,只要有很多很多的幣,就有很大很大的主導權。這種主張,我稱之為“公鏈無政府主義”。
相反的,有的關注公鏈發展的朋友,在公鏈無政府主義的誤導之下,覺得這種東西無法無天,不能為主流社會所容。
公鏈*無*政*府*主*義將公鏈的 “公” 與主*權和治理對立起來了,這是膚淺的看法,公鏈之公,是指公心、公道、公平。
公鏈的機制,固然是要防範少數人的黑箱操縱,但不應該以 “密碼學的暴政” 取代之。人的問題,最終要由人來解決,因此公鏈也要引入治理機制。甚至於,在堅持“公”的原則的基礎上,公鏈技術架構可以是多樣行的,完全不必作繭自縛,完全可以用“中心化系統 + 聯盟鏈 + 公鏈”的混合式結構。在這種混合式結構當中,有多種方式進行治理,表達主權和法律規範。
不但如此,人大楊東教授一直呼籲大家注意到區塊鏈的另一面——它除了是非常自由的自金融平臺之外,還是非常強大的監管和治理平臺,監管部門頒佈一個智慧合約,效果勝過千軍萬馬。這是公鏈發展非常重要的一面。
我認為,主權入鏈、法律入鏈,這是不可阻擋的趨勢,也是區塊鏈走向主流的必經之路。如果我們讓未來的貿易和金融跑在公鏈上,沒有主權的體現,沒有治理機制、糾錯機制,怎麼可能呢?
另一方面,以為有幣有資本就可以控制一切,這也是很幼稚的想法。公鏈核心在於技術、社群影響力,未來還在於治理。一旦主權入鏈,法律入鏈,現有很多人的烏托邦觀念將被滌盪。EOS 頒佈的憲法,以及它開啟的超級節點架構,本身已經為此敞開了大門。
第三個認識誤區
是認為發展公鏈不需要戰略,不需要搞產業聯盟,跟著市場走、跟著利潤走,一切水到渠成。這個認識的結果,就是我們現在絕大多數公鏈專案,相對於國際上已經顯出模樣來的幾條大公鏈,是典型的小、散、弱,如果它們各自為戰,跟國際一流的公鏈生態去競爭,長期來說是不樂觀的。
我們要明確,今天區塊鏈產業、尤其是公鏈產業已經不同於一年前,市場競爭水平已經大大提升,而且還在迅速提升。在這種競爭態勢下,歐美區塊鏈產業仍然可以以市場為指揮棒,跑出一個強大的區塊鏈產業鏈來,而我們不有意識的搞一些戰略設計,完全跟著市場走,會很快被拉開差距。
這麼講很多人不服氣,為啥別人跟著市場走就可以,我們就不行?我來解釋一下。
公鏈相當於區塊鏈的作業系統,而作業系統的競爭,從來就不是單純的產品與技術的競爭,而是體系與體系之間的競爭。
區塊鏈雖然新,但畢竟是建築在 IT 產業之上,國外的 IT 產業,從晶片到軟體,從主機到網際網路,從工具到科技前沿,體系完整,人才多樣性強,級配合理。而中國的 IT 產業崛起,也就是過去這十多年,靠網際網路、通訊裝置等少數幾個產業拉動起來的,還非常平面化,深度嚴重不足。我們的 IT 人才,多數就是過去這十來年、乘著中國網際網路、移動網際網路大潮成長起來的,技術能力嚴重趨同,所以當新的產業機會出現,你會發現,國外的產業體系佈局很快形成,有人做基礎設施,有人做協議,有人做工具,有人做垂直應用,有人做傳播佈道,一隻看不見的手把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條。
而在我們這,你會發現所有人一擁而上,在挖礦、交易所、應用鏈等少數幾個領域進行激烈廝殺,其他領域並沒有形成配套,也就無法形成強大的產業生態體系,在體系競爭之中就會處於下風。
公鏈是下一代數字經濟的核心技術,習主席說過,核心技術是國之重器,靠化緣是要不來的,要下定決心、保持恆心、找準重心,技術、產業、政策共同發力。這話是非常深刻的,也是明確的告訴我們,在核心技術領域搞競爭,我們必須要有頂層設計,必須要有頂級戰略思維來驅動的,特別是叢集式協同創新戰略,把我們公鏈力量整合起來“打群架”,這也是我發起 SPEAR 公鏈共同體的初衷。
(未完部分請見本對話下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