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尚未結束，就想辦幾萬人大展會？儘管組織者和舉辦地已經等不及了，參展商和參會者卻不敢輕易冒險。

頂著疫情辦大展會

全球行動通訊協會（GSMA）上個月宣佈，今年的全球行動通訊大會（MWC）不會取消，而是推遲到 6 月 28 日至 7 月 1 日間，繼續在巴塞羅那的會展中心舉辦。本週他們宣佈了 6 月份巴展的具體安排情況。毫無疑問，5G 技術和相關裝置是今年 MWC 最大熱點。

等一下，今年 6 月在巴塞羅那辦線下展會？沒把新冠放在眼裡？目前全球仍然處在新冠疫情之中，西班牙現在還是每日新增確診近 7000 例。而且，歐洲各國還在陸續實施居家限制。而且很多國家都沒有取消旅行禁令。西班牙目前還對美國旅客有著旅行限制。可想而知，GSMA 的展會計劃引發了諸多質疑和爭議。

但 GSMA 似乎心意已決。上月底，GSMA 提前舉辦了原先應該在夏天召開的 MWC 上海大會，這也是自去年疫情爆發以來他們首次舉辦線下展會。而原本 2 月底召開的巴展則推遲到 6 月底，兩個展會時間正好對調。

GSMA 的 CEO 霍夫曼（John Hoffman）對媒體表示，2 月底的 MWC 上海展會吸引了近 2 萬參會者，雖然低於 2019 年的 6 萬人，但依然令人興奮。霍夫曼預計今年 6 月底的巴展可能會吸引 4-5 萬參加者，而上屆 2019 年 MWC 參加人數則是 11 萬。

但這種樂觀或許有些脫離實際。中國是全球疫情管控最好的國家，早就恢復了正常的商業活動；拿 MWC 上海展會來說事，顯然沒有任何參考意義。中國的疫情新增病例數更是與西班牙有著天壤之別，鬥牛士國度昨天新增確診接近 6700 人。

而且，MWC 上海展會面向的是全球疫情控制最好的東亞地區，巴展參會者卻是來自全球各個大洲，正是疫情最為肆虐的國家。2019 年上屆 MWC 巴展的官方資料顯示，接近七成的參會者都來自於西班牙以外國家。目前西班牙還對美國和英國實施入境限制。

儘管主要國家正在積極推進新冠疫苗接種工作，但由於疫苗暫時產能有限，夏天也不太可能到普遍接種的程度；而且目前能夠生產疫苗的國家都在優先保證本國接種，發展中國家的疫苗供應極其緊張。

或許因為這一原因，GSMA 並不要求必須接種疫苗才能參加 6 月巴展，只要求提供 72 小時內的陰性核酸檢測證明就行。“如果世界都普及疫苗最好不過，但我們今年無法指望這點，因此，我們將依靠病毒檢測確保巴展中心以及整個巴塞羅那來實現隔離病毒（Immunity Bubble）。”霍夫曼表示。

GSMA 宣佈為巴展準備的疫情防控手段還包括：在巴展中心提供快速病毒檢測，展會場地只允許單向通行，展會中心加裝通風裝置，要求參展者保持安全社交距離，使用智慧裝置減少接觸等等。

然而，這些所謂的防控手段已經被多次證明並不保險，可能帶來災難性後果。去年 9 月美國白宮舉辦了提名最高法院大法官的活動，儘管雖有參加者都通過了檢測，但卻造成了一場最高規格的超級感染事故，感染者中包括了美國前任總統。

今年 1 月底，美國加州洛杉磯舉辦了一個只有 80 人蔘加的小型科技會議 Abundance 360（還有數百人通過視訊接入會議）。儘管當地衛生部門建議不要舉辦多人活動，但活動組織者相信對所有參會者進行核酸檢測就可以保證安全。結果卻導致了 20 多人因此感染新冠，組織者不得不公開道歉。

參展商們不願冒險

雖然 GSMA 急切地想繼續辦展會，但廠商們卻並不買賬。按照目前的疫苗接種步伐，根本無法保證 6 月底巴展開幕時的安全。隨著各家廠商紛紛站出來公開表態拒絕參會，GSMA 的辦展雄心也一次又一次遭受打擊。

在 GSMA 公佈 MWC 21 的防疫計劃之後，愛立信本週二率先宣佈自己不會去巴塞羅那參展 MWC。“考慮到新冠疫情的持續影響，我們首要考慮人員的健康福祉，愛立信決定不會參加 MWC 21 展會。這個決定令人遺憾，但也體現了我們對疫情下人員和差旅管理的謹慎態度，疫苗接種還在全球逐步推進。”

值得一提的是，去年愛立信也是第一個站出來宣佈取消參展的廠商。和去年的情況相似，愛立信的公開表態也讓之前還在猶豫的其他廠商們下定了決心，索尼、諾基亞、甲骨文等頭部參展商不約而同地站出來表示拒絕。他們的理由毫無疑問還是對疫情的擔憂情緒。

諾基亞隨後也表態自己不會參展，但這家歐洲公司似乎還希望給 GSMA 留點面子，表示自己會參加 MWC 的線上展會。“我們員工、客戶以及合作伙伴的健康至關重要。考慮到展會是面向全球範圍，而全球疫苗接種依然處於初期階段，我們因此鄭重決定只參加線上展會。”

索尼移動發表宣告稱，“公司已經決定不會參加 MWC 2021 展會。隨著世界逐漸轉向數字化和網路機遇以阻止新冠疫情蔓延，索尼移動也將轉向新的傳播方式，將我們令人興奮的產品資訊傳遞到更為廣闊的受眾”。

值得注意的是，索尼移動是首家公開拒絕參展的手機廠商。但目前索尼移動在手機行業的地位已經式微，智慧手機的幾大廠商，包括三星、LG 以及中國的四大廠商還沒有最終對外表態。

三星以往習慣在 2 月底的 MWC 上釋出 Galaxy 新款手機，但今年巴展推遲，Galaxy 21 旗艦系列也已經發布，三星並沒有旗艦產品需要在 6 月底釋出。這也降低了三星參展的動力。而且，6 月底也不是釋出新產品的理想時間。通常來說，手機廠商會在每年春季和秋季釋出年度旗艦，尤其是歲末的聖誕購物旺季，而夏季通常是歐美市場每年手機的銷售淡季。

在愛立信、諾基亞、索尼、樂天、Facebook 帶頭拒絕參加巴展之後，AT&T、思科、Sprint、德國電信、英國電信、KPN、Orange、Verizon 等此前就不願明確表態的企業或許也將紛紛做出決定。移動行業巨頭高通此前宣佈新任 CEO 安蒙（Cristiano Amon）計劃去巴展進行主題演講，“但也會密切關注情況”。

相比之下，中國廠商們的態度則較為曖昧，顯然還在猶豫。在迴應新浪科技置評要求時，華為、vivo 和 OPPO 都不願給出明確答覆。小米方面表示，“目前的計劃是參加。”但一位小米內部人士透露，他們並沒有最終決定，是否參展還要看疫情情況。只有一加明確表示不會參加。

相比之下，或許中國廠商不願意直接拒絕 GSMA，不願放棄巴展帶來的商機，尤其是在歐洲和拉美市場的曝光度和合作商機。過去幾年時間，中國廠商在這些市場的出貨量突飛猛進，也成為了 GSMA 的主要支持者。一位不願具名的中國廠商內部人士向新浪科技透露，“這個事情我們暫時不想表態，本身和 GSMA 也在溝通中，涉及到一些談判。”

CounterPoint 的資料顯示，去年歐洲智慧手機市場因為疫情原因整體出貨下滑了 14%，但小米和 OPPO 出貨卻增長了 90% 和 82%，目前分別排在第三和第五位。受技術制裁影響，華為（包括榮耀）則出貨量銳減了 43%，市場份額從第二位下滑到第四位。

城市渴望展會迴歸

在遭遇愛立信帶頭拒絕參展之後，GSMA 隨後發表宣告，表示尊重愛立信拒絕參展的決定。但他們強調，會為無法來到巴塞羅那的各家公司和媒體記者提供一個線上平臺。“我們理解不是每個人都能來到巴塞羅那參加 MWC 21 展會。因此我們開發了行業領先的線上平臺，確保每個人都可以享受到獨特的 MWC 體驗。”

GSMA 迫切想辦展會的心情可以理解，畢竟這是他們的主要營收來源，佔據了接近八成的營收。由於疫情原因，去年的巴展在開展兩週前被迫取消，GSMA 向參展商退還了部分展費，對觀眾退回了門票費用，失去了大筆營收。

GSMA 因此不得不在去年夏天裁員了 20%，並將年度支出預算削減了 40%。如果今年展會繼續取消，GSMA 會連續兩年損失慘重。畢竟一家大廠商參加 MWC 展會的展位費用就可能高達數百萬美元，而觀眾門票一張也最便宜也要 800 歐元（約合 900 美元）。

或許比 GSMA 更渴望巴展的，是巴塞羅那這座城市。作為全球規模最大的展會之一，巴展每年吸引超過 10 萬遊客，給這座城市帶來數億美元的營收。為了給巴展讓位，巴塞羅那俱樂部甚至在展會期間不安排主場比賽。每年巴展期間，巴塞羅那市區的所有酒店都會以高價爆滿，甚至連周邊地區都會找不到床位。

如果不是因為新冠疫情，巴塞羅那原本預計 2020 年 MWC 可以帶來高達 5 億歐元的營收，創造 1.4 萬個臨時工作崗位。但疫情摧毀了一切商機。巴塞羅那 70% 的酒店被迫關門，遊船徹底停運，巨大的巴展會議中心被改造了新冠臨時醫院，但巴塞羅那並沒有啟用。

線上的展位並不能給巴塞羅那帶來什麼實際收益，即便是展會規模縮小一半，也可以給這座城市帶來急需的經濟提振。或許重新舉辦巴展，更為重要的是向世界傳遞一個訊號。巴塞羅那展會中心主管特斯馬爾（Christoph Tessmar）表示，“重要的不是（今年巴展的）參會人數，而是重新啟動商業和旅遊業。”巴塞羅那市政府的資料顯示，在正常年份，旅遊業佔據了巴塞羅那經濟的 12%，解決了 9% 的就業人口。

不管疫情如此，巴塞羅那今年夏天都要豁出去迎接諸多展會：在 MWC 召開之前，還有 5 月份的 Alimentaria 美食展以及 6 月份的 ISE 國際視聽裝置及顯示技術展。這兩個大型展會可以被視為 MWC 巴展的前奏，也可以被視為疫情防控的測試。

而全球其他重要展會城市也在密切關注著疫情中的線下巴展能否安全順利召開。今年 9 月的 IFA（國際消費電子展會）也將如期在柏林召開，目前還沒有改期計劃。消費電子展（CES）的舉辦地拉斯維加斯同樣熱切期盼著大型展會的迴歸。

去年的 CES 幸運地趕在新冠疫情爆發之前舉辦，吸引了高達 17 萬人參加，給拉斯維加斯的酒店、餐廳、酒吧、秀場、賭場、商場等商業圈帶來了 4.6 億美元的直接和間接收入。但今年的 CES 就只能完全轉為線上舉辦，參展商也從去年的 4500 個急劇下滑到不到 2000 家。

線上展會讓拉斯維加斯什麼也撈不到。賭城原本就因為去年的疫情而停擺數月，失業率一度高達 34%，即便是重新開業之後也是生意慘淡，目前失業率依然有 10%。CES 取消線下展會更是讓這座城市雪上加霜。今年 1 月份拉斯維加斯的遊客數量同比下滑了三分之二。

拉斯維加斯會展中心剛剛完成了 10 億美元的擴建專案，原本打算盛大迎接規模龐大的 CES 2021，但現在卻只能門可羅雀。而原先 CES 期間房價高達 400-500 美元的 Strip 鬧市區酒店，只能以幾十美元的地板價促銷。

在拉斯維加斯專做中國遊客生意的華人導遊王成對新浪科技訴說，自己過去一年幾乎是沒啥可做，只能靠此前的積蓄維持生計，等待疫苗普及和疫情結束。他在拉斯維加斯已經工作了十多年，現在賭城根本沒有中國遊客，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背不背，想想東京奧運會。我覺得今年夏天要舉辦奧運會更懸啊。”即便是失業了近一年時間，王成依然保持著苦澀的幽默感。

（由於新冠疫情爆發，原本去年召開的東京奧運會推遲到今年 7 月召開。距離奧運開幕只剩下四個月時間，外界猜測這屆奧運會很可能會再次推遲，甚至直接取消。如果奧運被迫取消，日本經濟損失可能會超過 300 億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