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果開了一場「略顯凌亂」的 WWDC 演講。

整整兩個小時，在毫無停頓的節奏下，蘋果把新軟體系統的全部功能特性，掰開揉碎講了一遍。但沒有任何一個系統，做了設計上的大改。相對比較大的，iPadOS 15 上的小元件更新，也只不過是跟隨去年的 iOS 14，「補上課」而已。最後，沒有任何新硬體釋出。

蘋果做了很多功能細節上的「修修補補」，花大力氣重做了自己的整個「社交系統」。這與從前那個只制定標準，為開發者指方向的蘋果似乎不太一樣。

一切都和當下最重要的時代大背景 —— 疫情息息相關。大部分蘋果總部員工都經歷了遠端工作的一年，他們帶來的這場 WWDC，背後透露出蘋果在新冠時代的焦慮，也提供了他們的一些思考。

重做社交

「社交」是今年 WWDC 最重要的重頭戲。

蘋果釋出了全新設計的 FaceTime 和分享系統，繼續將硬體特性和軟體功能結合在一起。FaceTime 加入了「人像模式」、「空間音訊」支援，使用者不僅可以和朋友視訊聊天，還可以和朋友一起聽音樂、看電影、共享螢幕。最重要的是，FaceTime 第一次加入了「網頁版」支援，打破了蘋果生態的硬體「圍牆」。

這顯然是蘋果針對新冠時代做出的「迴應」，雖然來得有點晚。早在去年初，Zoom 就已經成為線上視訊通話領域的明星企業，之後微軟也力推旗下協作軟體 Teams，兩者都在教育、辦公領域取得了不錯進展。社交領域，Discord 也獲得了很好的使用者增長，估值接連增長。

對蘋果來說，關鍵不是在於切入競爭對手的市場，而是「鞏固」自己的生態圈。所以蘋果選擇將 FaceTime 與旗下的多媒體產品結合在一起，通過跨硬體平臺的連貫體驗，鼓勵使用者一起看劇、一起開一場線上的「音樂派對」。從演示上看，這些功能的邏輯都不簡單，iPhone 不大的螢幕上同時展示著 FaceTime 的控制面板、朋友的視訊畫面、一起觀看的電視劇畫面，以及你還可以同時操作其他 App。

▲通過 SharePlay，你可以和朋友遠端一起看一部電影｜Apple

蘋果還將這個功能做成了一個開放的功能介面，任何影音 App 都可以呼叫該介面，支援 FaceTime 使用者與朋友一起「線上分享內容」。蘋果拉了幾家「友商」入夥，包括 Disney+、hulu，都將支援這一功能。但業界領先，與蘋果競爭關係更激烈的 Netflix 並不在其列。

蘋果重做了基於 iMessage 的分享系統，打通了簡訊和自家的多媒體 App。使用者在簡訊裡分享的網頁、新聞、音樂、播客、影視、圖片，都會在對應的 App 裡歸檔呈現。使用者可以直接在照片 App 裡看到和某個朋友發過來的所有照片，在音樂 App 裡看到來自某個人分享的所有歌曲列表。

▲iOS 15 會把你某一個朋友發給你的照片整合在一個資料夾裡｜Apple

這些新功能，都是蘋果將傳統優勢專案與「社交」進行更深刻整合的嘗試。蘋果雖然並不是一家「網際網路社交」公司，但 iMessage 在美國一直是非常主流的通訊軟體。特別是在年輕人中的滲透率，高達 80% 以上。

在社交產品的設計上，蘋果一直很剋制，從不為使用者設計複雜的流程，而是希望成為現實、真實社交的「催化劑」。蘋果常強調網際網路社交不應該增加使用者的負擔和焦慮，但疫情肆虐的這一年半，人們見面的次數變少，不得不將更多活動搬到「線上」。現在，蘋果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最後，FaceTime 開始支援第三方硬體了。使用者可以分享 FaceTime 通話連結，任何使用者都可以在網頁端，加入 FaceTime 通話。蘋果在功能說明中強調，網頁版的 FaceTime 同樣採用了端到端加密技術，不會犧牲使用者的隱私和安全性。

這個舉動非常耐人尋味。就在幾周前，蘋果與 Epic 的反壟斷訴訟開庭。庭審證據顯示，負責網際網路服務的蘋果高階副總裁 Eddy Cue 曾提出想讓 iMessage 登陸第三方硬體平臺，包括安卓和 Windows，但遭到了軟體工程高階副總裁 Criag Federighi 的極力反對。後者表示，如果蘋果讓 iMessage 支援安卓手機，會讓使用者選購安卓手機的阻力減小，導致蘋果生態使用者流失。

現在，蘋果主動在自家封閉的生態花園上，開了一扇窗。未來，很難說 iMessage 會不會也和 FaceTime 一樣，登陸蘋果硬體之外的平臺。

融合體驗、重定義場景

自從 4 月蘋果釋出了新的，搭載 M1 晶片的 iPad Pro，使用者就一直在期待蘋果會給 iPadOS 增加什麼新功能，如何讓 iPad 和 Mac 之間產生更多化學反應。

蘋果的確在嘗試著將 iPad 和 Mac「連在一起」。蘋果在 iPad 和 Mac 之間加入了「全域性操作」功能，使用者將 iPad 和 Mac 擺在一起的時候，可以直接用一套鍵盤滑鼠，對兩個裝置進行操作，將 iPad 上的檔案直接「拖」到 Mac 上。除此之外，使用者還可以把 Safari 的標籤頁打包，在 iPhone、iPad、Mac 之間同步。把 iPhone、iPad 上播放的內容 AirPlay 到 Mac 上。

▲通過macOS 和 iPadOS 上新的「通用控制」功能，使用者可以直接將一個檔案在裝置間「拖放」｜Apple

過去幾年，蘋果一直在 iPhone、iPad 和 Mac 上做「功能同步」，儘可能降低使用者接受新產品的門檻和成本，打造更連貫、更統一的跨平臺體驗。這些功能的確讓跨裝置體驗變得更流暢了，但也導致我們的生活與手機、電腦密不可分，我們越來越難從資訊的洪流中抽身。

所以在「融合系統體驗」之外，蘋果還在嘗試對場景進行「重新定義」，推出了新功能「專注」（Focus）。

蘋果在「免打擾模式」的基礎上，推出了一系列可自定義的「專注場景」。使用者可以自主設定例如「工作」、「閱讀」、「健身」、「私人時間」等場景，不同場景下為不同的 App、通知開放許可權。工作時不受朋友簡訊、社交媒體的打擾，專注於工作，下班之後不看工作用的協作軟體，專心享受生活。

▲iOS 15 新推出的「專注」（Focus）功能。｜Apple

這也是一個與新冠時代息息相關的功能。過去一年，很多公司都制定了在家辦公、遠端協作的制度，但在家辦公的同時，如何快速進入工作狀態，界定「工作」、「生活」的界限，成了一個難題。

蘋果一方面嘗試著將生活拆分成不同的「場景」，讓手機、電腦在不同場景下可以變換成不同的功能形態，另一方面，蘋果也在推動智慧裝置儘量「被動化」，減輕使用者的操作、互動負擔。

蘋果推出了新的「健康」App，將 iPhone、Apple Watch 收集的一系列健康資料整合到一起，在後臺分析變化趨勢，為使用者提供建議。使用者可以檢視自己長期的睡眠時間變化、心率變化，也可以完全不去管它。當健康 App 分析到有異常，比如發現你步行的穩定性降低，就會推送通知，建議進行進一步的醫學檢查。

擁抱不確定性

近幾年的 WWDC 上，蘋果提及的合作伙伴越來越多了。今年，蘋果幾乎每推出一項新服務，就會同時宣佈幾家已經在推進這一新功能的合作伙伴。

在 FaceTime 共享功能上和 Hulu、HBO 合作，錢包鑰匙功能和迪士尼樂園、寶馬合作，電子駕照和美國的車管所、安檢局合作，蘋果似乎不再是那個只專心設計自家產品的蘋果。

這一方面在於，計算機軟體發展到現在，很多新功能背後牽涉的邏輯正在變得越來越複雜，需要軟硬體、服務的多重配合，才能最終落地。特別是那些與現實世界進行互動、涉及物聯網產品的功能。另一方面，蘋果剛打完和 Epic 的官司，的確需要向外界展示，自己是有商業夥伴的，是能夠和其他公司開展互惠合作的。

▲蘋果在美國將支援電子駕照｜Apple

前兩年的 WWDC，蘋果每次都會定義一個大方向。無論是前年 iPadOS 獨立，還是去年蘋果宣佈 Mac 將會使用自研 ARM 架構晶片，都是足以定義未來 10 年產品發展方向的「重磅訊息」。相比之下，今年的軟體釋出就顯得有點「瑣碎」，讓不少人感到失望，期望落空。也有人戲謔：大概是蘋果員工居家辦公的效率也不高，一年才做了這些新功能。

但這某種程度上就是當下時代的註腳，你永遠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即便是蘋果，過去兩年裡市值接連重新整理紀錄，上個季度剛剛迎來了一波極為強勢的業務增長，也要面對不確定性。疫情之下，人們的生活正在發生某種根本性的變化，蘋果需要在軟體上做出「應對」，為時代提供答案。畢竟地球上有數億人的生活，都與它的產品密不可分。

今年 macOS 的命名，選擇了距離上一代「大蘇爾」（Big Sur）不遠的小城蒙特雷（Monterey）。不知道是不是受疫情影響，這一次蘋果沒有去蒙特雷實地拍攝一張「定妝照」，而是用藝術化的處理方式繪製了新系統的桌布，終結了過去 8 年的傳統。

這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細節，但所有大的轉變，都是由這樣的小細節積累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