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環】 靜默風暴 (四)
第四章
2526年3月7日 08時40分(軍事日曆)UNSC英勇級巡洋艦 珠穆拉瑪號
深空過度帶,迪尼茲星系
電梯第一次停下,門打了開來,露出雙幅寬的過道,甲板一塵不染,牆壁看起來最近才粉刷過。艙壁上排滿了真人一般大小的全息影像,全都是歷史上偉大的海軍指揮官,最古老可以追溯到地米斯托克利和萊桑德。電梯對面站著兩名穿著藍色制服的哨兵,他們端著MA5B無託突擊步槍。
艾弗裡·約翰遜中士走到電梯廂後方,為新的乘客讓出位置,並保持著正確的姿勢,以防進來的是軍官。僅僅是有這種可能,因為海軍並沒有派武裝護衛來確保船員甲板的安全。更有說服力的是甜美的新鮮空氣開始從過道中飄入。通風部門的負責人可不想因為管道或是擦洗器發黴而被艦橋軍官訓斥。
但是並沒有人上來,哨兵看了艾弗裡一眼,也沒有對他的存在做出別的反應。電梯門依舊沒有關上,艾弗裡有充足的時間研究外面的全息影像。兩名哨兵中央是一位尖鬍子,戴著圓錐形頭盔,還穿著長度幾乎可以覆蓋到膝蓋的鎖子甲的朝鮮戰士。他對這位朝鮮人沒有印象,不過下方的資訊寫著李舜臣將軍,他於1597年在鳴樑海峽僅憑13艘船就擊敗了擁有133艘船艦的日本艦隊。
艾弗裡希望UNSC也能有幾位像李舜臣這樣的將領。人類目前面臨的局勢要比一比十的戰力差距更加糟糕。
過了一會,艾弗裡終於意識到電梯停止不動並不是在等候其他乘客。他將目光移向控制面板,目前電梯所在的位置是第十九層,這裡就是他搭上電梯時對方為他選擇的目的地。他之前一直沒有注意到,從十三層到二十層只能通過生物拇指掃描才能到達。而第一層到第十二層只需要在觸控板上操作即可。機庫甲板那一層也需要拇指掃描,從第一到第三十層甲板剩餘的地方則都可以通過觸控板抵達。
艾弗裡上過不少大船,所以他比較瞭解標準的飛船佈局。機庫甲板一般都是第零層甲板,在機庫之上則以“層級”指代,從一層開始,到所需的最高層數為止。機庫甲板下方則是“下層甲板”,從第一層開始,向下增加層數,第二層,第三層等等。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為什麼被送到了似乎是UNSC海軍最大戰艦之一的指揮層。
三分鐘前,艾弗裡跌跌撞撞的走出了運輸穿梭機,踏著傾斜的登機坡道進入了體積堪比一座小城市的機庫。連續三週的躍遷空間跳躍讓他頭暈眼花,顫抖不已,英俊帥氣的常態離他而去,黑色的鬍子疏於修剪,變的又亂又尖,棕色的面板幹癢不止,在坡道下方等他的則是一位壯碩的中尉,她的口袋上方掛著機庫Boss的徽章。
“中士,你看起來像是剛剛從我鞋底上掛掉的爛泥一樣。”她身形高大,肩部很寬,塗著黑色的脣彩,一頭金髮挽成一個圓髻。“你是喝醉了嗎?”
“我還希望是喝醉了,長官。”艾弗裡做出立正的姿勢,“其實我是被凍暈了,五分鐘前他們才從休眠艙裡把我拖出來。”
中尉皺起鼻子,“怪不得聞起來是這種味道。”她彎起手指並轉身,“走這邊,陸戰隊員。”
艾弗裡跟著她在甲板上穿行了三百米,來到了電梯組前方。她用拇指啟動了一架空電梯,並讓艾弗裡搭上去。
“歡迎登艦,約翰遜中士。”
艾弗裡還是覺得腦袋昏昏沉沉的,甚至沒想到詢問自己要去那裡,也沒有詢問這是哪艘船。他原本收到的命令是調入位於尼歐斯 亞特蘭蒂斯的陸戰隊第11勘察/ODST營,然後乘船去遠地殖民地和外星人作戰。但是他甦醒的地方並不是類似綠色雪球的行星外軌道,而是UNSC運輸船聖托裡尼號,這裡是太空深處,附近環繞著一支主力戰鬥艦隊,甚至沒人告知他臨近的星球是那一顆。
艾弗裡開始以為第11偵查營已經離開了尼歐斯 亞特蘭蒂斯,所以載著他的運輸船改道前往另外一個地方匯合。但現在他覺得事情並不是這樣,一名陸戰隊中士登艦加入戰鬥單位可用不著船上的指揮層專門接待。
左邊的哨兵終於開口詢問了,“出錯了嗎?約翰遜中士。”
“也許吧。”哨兵直接叫出了艾弗裡的名字,這讓他有些驚訝,艾弗裡並沒有看到她注意自己胸口的姓名牌。“這是什麼地方?”
“旗艦甲板。”對方是一名富有魅力的女性中士,蒼白的面板,淡褐色的眼睛,幾乎看不到被藍白色的水桶帽遮擋住的紅色短髮。“你以為我們穿上藍色衣服是為了你?”
“我從未這麼想。”聽起來艾弗裡至少沒走錯地方。他走出了電梯,接著問道,“這是哪艘船的旗艦甲板?”
哨兵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盯著艾弗裡的姓名牌,明顯是在確認他的身份,接著她說道:“這裡是UNSC超重型巡洋艦珠穆拉瑪號,X射線戰鬥群指揮官普林斯頓·J.科爾中將的旗艦。”
該死。普林斯頓·科爾二十年前也許是一名正派的戰鬥指揮官,但海軍情報局後來發現他的第二任妻子是一名叛軍間諜,因為此事科爾不得不退休。之後還有流言說他又經歷過幾次短暫的婚姻,但最終都以離婚告終,這讓艾弗裡回想起自己曾一次性移植了兩個器官的手術,並因此長期住院的經歷。如果艦隊指揮部又將科爾這種傢伙送上前線並賦予他指揮前線戰鬥群的權利,那UNSC面對的局勢可能比艾弗裡之前預料的要遭太多。
他哼了一聲,接著再次問道:“我來這是因為什麼?”
“我不知道。”哨兵從頭到腳打量著他,接著鄒起眉頭,“我唯一能想到的是,你其實比第一眼看到的時候更富有魅力。”
“偶爾吧。”艾弗裡搞不懂她是在調戲還是在譏諷,但他們兩人都是軍士,所以他也沒覺得這有什麼不對。接著艾弗裡咧嘴一笑,補充道:“我們可以邊喝咖啡邊聊。”
她也微笑迴應:“那你需要先洗個澡。”
“當然會洗的。”
另外一位沒留鬍鬚的哨兵清了清喉嚨,他是一名下士,臉頰浮腫,頭髮蒼白。
“約翰遜中士,將軍們的耐心有限。”他向過道中伸出手,“等你回去的時候再和阿南諾斯中士決定約會的時間比較好。”
約翰遜向阿南諾斯聳肩以示抱歉,接著又看了一眼通道中十幾位古代海軍指揮官的全息影像。在盡頭處,他看到了一扇門。門上有一大塊黃銅飾板,左側寫著切斯特·W.尼米茲。而右側則寫著“安全會議套間”。
“年輕人,你剛剛說的是將軍們,就是說有好幾位將軍咯?”
“沒錯,中士。”
艾弗裡嘆息道:“我就怕這個。”
他在心裡盤算著自己這次又搞砸了什麼,接著撿起粗呢包,向大門走去。沿途他依次經過了馬庫斯·阿古麗巴、奧利弗·哈澤德·佩裡以及山本五十六的全息影像。三人分別在亞克興角拯救了羅馬,於1812年的戰爭中贏得了伊利湖的控制權,還有一位則在珍珠港重創了美國的太平洋艦隊。他們的鬼魂說不定已經進入了尼米茲套間,陪伴著其中的將軍們,因為與星盟的戰爭還將持續很久,普林斯頓·J.科爾需要一切他所能獲得的幫助。
艾弗裡接近後艙門自動滑開。門後站著一位身著藍色正裝的年輕少尉,他的下巴收緊,拳頭緊握在身後。艾弗裡走進了大門,門後是一間矩形的艙室,一側是等候區,另一側則是食堂,艾弗裡將自己的行李包放在腿邊,立正並行禮。
“艾弗裡·約翰遜中士向……”他猶豫了一下,意識到自己改變沒有收到報告的命令,接著說道:“遵從指示。”
少尉漂亮的回禮,接著伸手去拿艾弗裡的行李袋,“我來帶路,中士,這裡不是你過夜的地方。”
“謝謝你,長官。”艾弗裡讓少尉接過了袋子,接著說道,“我的個人武器就在袋子裡的護套中,沒有裝填彈藥。”
“你還真是把一切都準備的妥妥當當的,你想點些什麼?咖啡還是三明治?”
艾弗裡搖了搖頭,接著補充道:“不用了,謝謝。如果你手頭有氣味中和劑,我倒是不介意來一點。我剛剛才出冷凍艙。”
少尉露出了苦笑,他的名牌上寫著A. 蒂施勒,接著說道:“我沒想過你會要這個。”他將粗呢袋放到了櫃檯後方,接著從飲料冷櫃中拿了一瓶熱棗醇“別擔心,正因為他們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所以才會讓魯塔中尉把你直接送過來。”
“他們為什麼這麼著急?”艾弗裡問道,“都沒人花功夫告訴我來這裡的理由。”
“我希望我知道,中士。” 蒂施勒將那瓶熱棗醇塞進了約翰遜手中,接著走向一扇室內門,將拇指按在了生物掃描器上。“用不著自我介紹,他們都知道你是誰。”
門向一側滑開,艾弗裡走了進去,接著舉起手行禮。他發現自己進入了一個大型艙間,一端是全息星圖,另外一端則是會議桌。遠處會議桌上有兩位灰髮軍官,他們衣領上有三顆星星,這代表他們是中將。其中一位面容枯槁的男性看起來大約五十五歲左右,他身著白色制服,沒穿夾克,胸前口袋上方寫著P. J.科爾。另外一位臉頰消瘦的男性穿著藍色的偽裝服,沒有佩戴單位標識和姓名牌,甚至服役徽章也沒有,這暗示他可能來自ONI。
他們對面坐著一位身著白色實驗袍的苗條女性。她背對著艾弗裡,所以艾弗裡只能看到她留到衣領處的栗色頭髮,而且面對中將們也絲毫不懼。她不停用手指向他們的方向指指點點,上下襬動著手臂,像訓斥小學生一樣。
“……無法打敗不瞭解的敵人,將軍,”她說道,“我們必須再試一次。”
“要達到怎麼樣的效果?”ONI的將軍逼問道,“材料集團可能需要一年時間才能理解外星人的技術,這話可是你說的。”
“戰爭不太可能在一年內結束。”
“這次可能是例外,哈爾茜博士。”科爾在開口的同時向艾弗裡回禮,接著指向會議桌一端的空位,示意他入座。“現在UNSC有兩個選擇,一個爛,另一個更爛。現在就和敵人全面開戰,開始折損艦隊,今後毫無勝算。另外一個辦法是將部隊集中在重要位置,放任敵人將其他地方燒成玻璃。”
玻璃化對艾弗裡來說是個新鮮詞彙,但逐漸開始越來越熟悉了。這個詞代表著被外星人等離子轟炸後的結果,行星表面的泥土中的二氧化矽被熔解成了玻璃。玻璃化似乎是星盟毀滅人類世界最中意的手段。
“我認為答案顯而易見,”哈爾茜說,“我們在要點處集中力量,那麼星盟要花至少兩年時間才能發現所有未設防的殖民地,到那個時候材料集團就能通過逆向工程……”
“凱瑟琳,艦隊司令部做不出這種事,”ONI的將軍說道。艦隊司令部是負責管理排程整個UNSC太空海軍作戰行動的部門。“留下數百個不設防的世界,等於我們自己將眼睜睜看著數十億殖民者死於等離子焚化。”
“就算你們寸土不讓,派出艦隊白白送死,之後還是會留下幾百個毫無防備的殖民地。”哈爾茜停頓了一下,看著艾弗裡坐到了科爾指定的椅子上,接著回過頭繼續向ONI的將軍說道:“我認為你需要讓艦隊司令部搞清楚一件事,斯坦福斯將軍。在我製造出足夠先進的武器裝備之前,你們根本無力拯救那些人。”
艾弗裡僵硬的坐在桌子一端,心裡揣摩著自己來這裡的理由。他從未聽說過材料集團,凱瑟琳·哈爾茜博士,還有ONI的斯坦福斯中將,雖然這可能是因為他一直在各地祕密服役,或者也許是他不想去了解。更讓艾弗裡摸不著頭腦的是,兩位將軍都在和哈爾茜說話,彷彿她的話語足以影響將軍們的決策。
這根本沒有道理。艾弗裡現在坐在她旁邊,他能看出哈爾茜甚至不是軍人。她的實驗袍下方穿著合身的連衣褲,更像是實驗室穿的乾淨制服而不是軍服,炯炯有神的藍眼睛中滿是倔強強硬的神情,似乎即便她剛進新兵營第一週也不可能壓抑住自己的性格。
片刻之後,科爾身體前傾,並將自己的前臂撐在桌子上。“你說的沒錯,哈爾茜博士,”他說道,“但如果艦隊司令部決定繼續推進你的計劃……”
艾弗裡對如此荒謬的發言冷哼了一聲,他難以想象這種理論怎麼能說得出口,接著另外三人都轉頭看向他,艾弗裡使勁嚥了口吐沫。
“抱歉。”他打開了蒂施勒少尉給他的熱棗醇,“剛剛有東西卡進氣管了。”
斯坦福斯面露微笑,科爾則鄒了鄒眉頭,將目光移回了桌面。艾弗裡不禁想知道這位被再次啟用的將軍是否真的如此遲鈍,以至於他會認真思考哈爾茜的計劃。一旦UNSC開始放棄星球,向重要地區集中兵力,整個遠地殖民地將會進入全面叛亂狀態,UNSC立馬就要面臨雙線作戰的困局。更不要說此舉將造成億萬平民死亡。沒有一位指揮官能接受如此規模的傷亡數字。
但科爾似乎下定決心支援這個想法,“如果我們能說服艦隊司令部繼續執行你的計劃,哈爾茜博士,如何確定外星人會優先攻擊沒有防守力量的星球呢?他們完全可以先摧毀我們重兵把守的要點,接著再悠然自得的慢慢尋找並摧毀那些未設防的星球。”
“因為那種戰略效率不高,”哈爾茜說道,“佔領敵方領土最有效率的方式就是繞開難點,進攻容易下手的地方,接著以更加慎重的手段藉助重型單位削弱要點的防守力量。自從1918年奧斯卡·馮·胡蒂爾在邁克爾行動中使用這種策略以來,這種辦法就一直是最佳的滲透戰略。”
“但外星人研究過邁克爾行動嗎?”科爾問道,“更重要的是,如果他們有更好的策略怎麼辦?”
斯坦福斯點了點頭,“技術決定戰略,”他說道,“從我們不瞭解他們技術水平的那一刻開始……”
“我們就無法預料他們的策略,我知道。”哈爾茜沉默了片刻,接著說道:“所以我們有更充分的理由想辦法再去俘獲一艘船。”
艾弗裡感到非常不安,他明白了自己坐在這裡的理由:俘獲飛船。今年早些時候,他曾在豐饒星附近登上過一艘星盟飛船,接著還與一夥外星人在行星地表進行了一場曠日持久的戰鬥。整個UNSC只有寥寥數位陸戰隊經歷過此事,所以如果上頭要組織一次自殺式登艦行動,那艾弗裡也許是最佳人選。
但斯坦福斯重重的搖了搖頭,“再來一次風險太高,”他說道,“突擊小隊登艦需要的時間太長了,涅瑟普星那次是運氣好才沒損失斯巴達。”
“不是運氣好,將軍。”哈爾茜說道,“沒死人是因為訓練和能力,任務也並非完全失敗,俘獲的妖姬就讓我受益良多。我們還在學習它們的操控方法,但我可以告訴你的是,雖然缺乏工具和高深莫測的架構,但引擎甚至武器系統效率似乎都不怎麼高……”
“是啊,那太好了,”科爾打斷了她,“但今年內這些東西能派上用場嗎?”
哈爾茜猶豫了一下,接著說道:“只關注短期利益是不行的,將軍。”
“短期內不行動就沒有將來了。”科爾靠在座椅上,他的語氣變得非常堅定,“哈爾茜博士,如果有恰當的機會,我會想辦法為你搞到一艘外星飛船,但俘虜不再是我們的主要目標。為了奪回豐饒星,我們面對一艘星盟飛船就損失了十三艘船,如果不想辦法阻擋星盟,明年這個時候遠地殖民地將會多出很多玻璃球。”
“很遺憾,我贊同他的想法,凱瑟琳。”斯坦福斯說道,“這是爭取時間唯一的辦法,就靠你的團隊為我們帶來抗爭的機會了。”
哈爾茜嘆了口氣,勉強點了點頭。“我會盡我所能協助行動。”她轉向科爾,“期待你的計劃。”
“我也一樣。”科爾的目光停留在了艾弗裡身上,“擬定計劃後會立即通知你。”
艾弗裡的胃部緊縮。他甚至沒聽說過UNSC已經在豐饒星發起了反擊,當然反擊的代價也讓他感到驚愕。“需要我也加入嗎?長官。”
“這裡還有其他人三天兩頭真槍實彈與外星人交火嗎?”
出於禮貌,艾弗裡看了看在座的幾位,接著回答道:“沒有,長官。”
“現在可以發表你的看法了,中士。”斯坦福斯說道,“你收到的那些命令都是我為了將你帶到這裡而偽造的,說說你的想法吧。”
艾弗裡猶豫了一下,他不知道一位士官向兩位將軍提出建議是聰明還是絕望。無論如何,他都必須給出答覆,不僅僅是因為他收到了回答的命令。如果不說,可能就永遠沒有機會抱怨指揮官愚蠢的戰鬥計劃了。
“好吧,長官。首先敵人的科技水平遠遠領先於我們,但他們的士兵卻並沒有我們優秀。”
“詳細說明一下。”科爾說道。
“我先假定你們全都讀過關於豐饒星初次接觸的報告。”
斯坦福斯點了點頭。
“想象一下當時的情況,”艾弗裡說道,“伯恩中士和我殺了五名豺狼侵入者,接著還登上了他們的船。要不是他們的艦長讓飛船自毀,我們早就成功奪下那艘飛船了。之後我們又在豐饒星的植物園裡僅憑一個沒接受過良好訓練的民兵排就阻擋了一群鬼面獸和咕嚕人。接下來的幾周裡,我們在他們鼻子底下疏散了行星上的居民。所以星盟可能擁有更好的裝備,但根據我的觀察,他們的士兵並不優秀。”
“有趣,”斯坦福斯說道,“你對不同的種族分別有什麼看法?”
“鬼面獸很殘忍,”艾弗裡說道,“但並沒有他們自認為的那麼聰明。”
“抱歉打斷一下,鬼面獸是?”科爾問道。
“體型巨大的猿猴類種族,”艾弗裡說道,“他們似乎都喜歡肉搏戰,力量也非常有優勢。豺狼非常狡猾,但並不勇敢。另外小混蛋……”
“小混蛋是?”斯坦福斯問道。
“我認為他說的是被約翰稱為兵蜂的種族。”哈爾茜轉向艾弗裡,“那些飛蟲?”
“聽起來沒錯,”艾弗裡說道,“不管叫什麼,他們都很無情,但容易被誤導。至於咕嚕人……好吧,咕嚕人是最危險的,因為他們總是攔在你身前。”
“那些高大的蜥蜴類種族呢?”科爾問道,“我最擔心的就是他們。”
“我估計約翰遜中士在豐饒星上沒遇見過他們,”斯坦福斯說道。接著他面對艾弗裡說道:“一種領導階層,比起豺狼體型更大,力量更強。也許比得上我們的行星軌道速降突擊隊,聰慧,堅韌,經受過良好的訓練。”
“換句話說,需要最先殺掉的。”艾弗裡說道。
斯坦福斯露出了微笑,接著看向科爾,“我喜歡這小子。”
“他自信滿滿,”科爾回答道,“這是好事。”
艾弗裡明白了,他來這裡的作用不僅僅是彙報。他正在接受一項他可能不想做的任務的測試。“恕我直言,”他說道,“如果有什麼事是我應該知道的……”
“放機靈點,”哈爾茜打斷了他,“你去做只會更糟。”
“比什麼更糟?”艾弗裡問道,“我們討論的到底是什麼?”
“放輕鬆,”斯坦福斯說道,“很多事情我們自己都不知道。”
“但他們想要一位已經擁有和星盟作戰經驗的老兵加入團隊,”哈爾茜說道,“你們的選擇也很有限。星盟做事非常乾淨。”
“什麼團隊?”艾弗裡快速問道。
“別緊張,中士。”斯坦福斯這次以命令的語氣說道,“目前為止,團隊還在計劃組建階段。”
艾弗裡放鬆了……一丁點。“但我不懂海軍戰術,長官,我只是個陸戰隊步兵。”
“你也是獵戶座計劃的志願參加者,”哈爾茜說道,“對於這個任務來說你是理想的額外人員。”
“獵戶座計劃?”艾弗裡重複了一遍。那是海軍特種戰鬥部門最頂尖的機密專案,目標是創造出經過生物強化的超級士兵,再利用他們對抗叛亂。作為一名參與者,艾弗裡獲得了頂尖的軌道空降評級,併成為了一流的狙擊手,還獲得了一身精湛的近距離戰鬥技巧。但這個專案由於投入和產出不成正比,在二十年前就終止了。“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斯坦福斯翻了翻眼睛,科爾似乎有點生氣,而哈爾茜則撅起了嘴脣。
“好吧……也許我聽說過,”艾弗裡說道。即便是一句話,就已經超出了獵戶座計劃超機密保密條款的容忍範圍了。雖然他突然開始覺得自己才是在座的幾位中對獵戶座計劃瞭解最少的人。“那麼任務是什麼呢?”
“你怎麼還在問這個,”斯坦福斯說道,“我只能告訴你,我們自己也不知道,真的。”
“抱歉,長官,”艾弗裡說道,“我有點摸不著頭腦。”
“我來試著解釋一下吧,”科爾開口了,“星盟飛船擁有能量護盾保護,除了核彈或者質量加速炮之外,沒有東西能一發貫穿護盾。他們的飛船比我們的速度更快,機動性更高,這也是個問題。”
“因為你從來沒被打中過,哪怕一發。”艾弗裡推測道。
“有時候甚至捱了不止一發,”科爾說道,“更糟的是,在等離子光束面前,A型鈦合金裝甲就像紙糊的一樣。”
“他們的脈衝鐳射武器也很棘手,”斯坦福斯說道,“所以我們想要儘可能避免艦對艦戰鬥。”
“鑑於你的特種作戰背景,中士,”哈爾茜說道,“另外你在豐饒星疏散時的行動也頗有創造力,所以我認為你是可用之才。”
艾弗裡點了點頭,“我可以為你的遊戲帶來一些不對稱的東西,地雷、陷阱、後勤破壞、下毒、錯誤訊號等等,只需要給我幾艘巡遊艇加上五十名優秀的ODST。”
“都是不錯的想法,”科爾說道,“我們已經準備好實行其中大部分手段了。”
“我們想讓你加入更精銳的某個部隊。”斯坦福斯說道,“有可能讓敵人止步不前的部隊。”
艾弗裡不喜歡軍官們說“可能”這個詞。這意味著他們在豪賭,遭殃的只可能是鍋蓋頭。
“好吧,我聽聽看。”
“如你所說,外星人自身的能力和他們的技術實力並不匹配,”斯坦福斯說道,“我們有一支特殊部隊,他們利用這一點成功登上了幾艘敵艦。”
“我來的時候你們不是才在討論俘獲敵艦的事嗎,”艾弗裡說道,“所以之前的俘獲行動失敗了。”
“飛船還是自毀了,”斯坦福斯說道,“那也是我們第一次嘗試佔據護衛艦大小的飛船。”
“我們唯一的手段就是這個了,”科爾補充道,“現在我們想試試對更大的船下手。”
“多大?”
“我們所能找到的最大的飛船,”斯坦福斯說道。
“不用擔心,”科爾露出了笑容,“你們會帶上核武器。”
艾弗裡可沒被逗樂。目前為止,科爾留給他的印象是一位巔峰時期非常優秀的指揮官,但沒有特殊到需要把他從退休生活中專門拉出來的地步。
“核彈很有意思,”艾弗裡終於開口了,“但我還沒自願要求加入任何行動。”
“你會願意的,”斯坦福斯說道,“一如既往。”
“二十年後,”艾弗裡說道,“到那時候我也許就應該吸取教訓了,長官。”
“不止,”斯坦福斯身體前傾,緊盯著艾弗裡,“其實你不想錯過這次機會,約翰遜。你將會成為拯救人類的團隊中的一員,這話一點都不誇張。”
艾弗裡咕噥一聲,心中期盼著現在手頭能有一根雪茄。當他叼著美洲石竹時,思路會更加清晰。
片刻之後,艾弗裡說道:“大船一般都會伴隨艦隊行動,衝進去登艦是異想天開。”
“這就是我們找你參加行動的理由,你經驗豐富,”科爾說道。
“而且還有創造力,”哈爾茜補充道,“我估計你在每次任務前都會制定不同的滲透策略。”
“每次任務?”艾弗裡重複道,“你們準備進行不止一次登艦行動?”
“當然了,”哈爾茜說道,“你不可能指望摧毀一艘船就阻止星盟,對吧?”
“當然不是,”艾弗裡下意識從胸前的口袋中取出了一根美洲石竹雪茄並叼在嘴上,沒有點燃,“我們有多少部隊?”
“主力是一個ODST空間突擊營,”科爾說道,“第21營。”
艾弗裡露出了微笑。“克勞瑟上校的黑匕,”他說道,“是支精銳。”
“最好的部隊還不是他們,”斯坦福斯說道,“你們還將擁有一支由十二名斯巴達組成的特種小隊。”
“斯巴達?”艾弗裡緊緊咬住雪茄。他之前就聽到斯坦福斯說過這個名詞,但他以為斯巴達只是一種全新特種任務士兵的代稱。現在聽起來斯巴達更像是一種全新的單位,或者是一種先進的滲透載具。“斯巴達到底是什麼?”
“給他看看,凱瑟琳。”斯坦福斯看向艾弗裡,“你的安全許可剛剛上升了三級,中士。”
艾弗裡點了點頭,而哈爾茜則從實驗袍口袋中取出了一個行動式的全息影像平板。她將平板放在了艾弗裡身前的桌子上,接著按下了啟動選項。
三米高,身著重甲的全息影像出現在平板上方。短而結實的頭盔,如鏡面一般的頭盔面板,龐大的護甲外殼,比起人類,看起來更像是機器人。如果有整合火炮增加活力,或是加一些額外的肢體用來幫助移動,那艾弗裡就能確定他看到的是一種原型戰鬥機器人了。但斯巴達還是兩隻手,兩條腿,一個腦袋,頭盔面板也在正前方,所以可以確定裡面是人類。
“令人印象深刻,”艾弗裡說道。整個全息影像中只有一把附在背部磁力底座上的MA5K突擊卡賓槍作為對比,能看出斯巴達至少有兩米多高。“但要完成你們說的任務,只有十二個這種士兵明顯是不夠的吧。”
“雷神錘動力護甲是他們最不值得一提的裝備,約翰遜中士。”哈爾茜的聲音中充滿了自豪。“斯巴達二期專案完善了獵戶座計劃中失敗的部分,他們才是你應該成為的狀態。”
“過去二十年間就是這個失敗的計劃幫助我完成了一個又一個任務。”艾弗裡可不喜歡有人叫他失敗品,但他逐漸開始明白為什麼將軍們對待哈爾茜如此尊重。“還是繼續告訴我任務摘要吧。”
“不必介懷,約翰遜中士,獵戶座計劃對你而言確實是失敗的。”哈爾茜將斯巴達的全息影像拖到了桌子中央。“每個斯巴達都是從年幼時挑選出來的,智力、體力、攻擊性以及情緒恢復能力都是萬中無一。他們都是天生的士兵,被招募後進行了八年訓練,最終他們全都成為了人類歷史上絕無僅有的精英戰士。”
“那麼為什麼我從來沒聽說過他們呢?”
“理想狀態下,未來兩年內他們並不會全面部署,”哈爾茜說道,“但星盟的出現迫使我們加速專案。”
“所以說你原來打算訓練他們十年時間?”艾弗裡問道,“是不是有些過頭了。”
“就我們的目標而言並不多餘。”哈爾茜說道,“額外的時間本來應該用於調整他們的生物強化,順便進行一些定製增強的。但沒有這些也無所謂,我的斯巴達們已經非常強壯高速,復原能力出眾,比你見過的所有士兵都要厲害。”
“我不懷疑這一點,”艾弗裡說道,他回憶起了獵戶座計劃中自己曾接受過的種種生物化學強化注射。那是一段痛苦的經歷,充斥著困擾、荷爾蒙以及狂怒。鑑於全息影像上斯巴達的身高,他對於這些人能夠忍受住強化過程而感到非常驚訝。“如果斯巴達們真的如你所說的那麼優秀,那還要我幹嘛?”
“首先,在一定程度上你知道他們的經歷,”哈爾茜說道,“其次,你富含他們沒有的特質——二十年的戰鬥經驗。”
“沒錯,”斯坦福斯說道,“這些孩子是一流的士兵,但他們畢竟才十五歲。”
“十五?”艾弗裡說道,“為什麼會讓小孩……”
“他們不是小孩子,”斯坦福斯打斷了他,“把這個想法丟擲腦海,中士。我說的夠清楚了嗎?”
艾弗裡咽下了後續的話。“是的,長官。”他幹過不少ONI的工作,所以他明白將軍是在告訴他,不要問那些海軍情報局不想回答的問題。“我只是想打聽一下他們的,嗯,訓練水平。”
“首屈一指,”哈爾茜說道,“他們六歲就進了新兵營,八歲開始在所有戰鬥評定中……”
“你大概是想說他們都是精英軍事學院的高材生,”斯坦福斯說道,“科布羅學院或者月球預備役軍官學院之間也沒什麼不同。”
哈爾茜做了個鬼臉,接著將目光移開,“沒錯,你能說的也許還有很多,”她抱怨道,“這並不代表火星初等教育設施能與周界研究所的理論物理水平一樣。”
“抱歉,凱瑟琳,”斯坦福斯與其說在後悔,不如說更像是被逗樂了,他再次轉向艾弗裡,“重點是,在名義上,斯巴達們和你手下的每個人一樣,都是士兵。他們需要的是一個能教會他們在訓練中學不到的那些東西的人。”
“換句話說,他們需要一名中士,”艾弗裡說道。
“沒錯,”斯坦福斯說道,“不僅僅是一名能發號施令的中士。”
艾弗裡愁容滿面,“你們是在找當保姆的中士嗎?”
“更恰當的說是大哥,”斯坦福斯說道,“他們已經擁有一位值得信任的隊長了,你無法取代他的位置。”
“而他們的隊長明白自身的能力,這是你永遠無法瞭解的,”哈爾茜補充道,“他們一同訓練的時間很久,有些交流似乎就像心靈感應。”
艾弗裡繼續咬著雪茄,盤算著他有沒有拒絕的餘地。他最不願意做的事就是當一群新兵的保姆。但他也知道沒有將軍願意聽到拒絕——尤其是ONI的將軍。如果他拒絕了這個任務,那麼他的下個任務可能就是去金星護衛雪球。
最終,艾弗裡嘆了口氣說道:“如果我對於這個任務來說真的這麼重要,那又怎麼能拒絕呢?”
“沒錯”,斯坦福斯臉上露出了少見的微笑,“你無法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