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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立命王陽明

實用 產生 -i 努力 ray 人類 孔子 他也 勇敢

看了《王陽明》之後,我想把他的生平講給你聽,因為這是個值得復述的人,尤其是對他一無所知的人,如果你願意花點時間,就可以看到一個人是如何把自己打造得超凡脫俗的。

一,小時候
小時候也許是王陽明最順遂的時候,那時他就在思索“人活於世的意義是什麽?”這個問題基本上是青少年時期每個人心底裏都會浮現的問題,可是答案卻是要苦苦尋覓才可獲得。王陽明就這個問題問過私塾的老師:何謂第一等事? 就像當今社會國人會將“發家致富”作為第一等事一樣,明帝國時老師回答他:當然是讀書做大官呀。然而少年王陽明卻說:我不這樣認為,我認為第一等事應是做聖賢。王陽明的父親王華是當朝狀元,聽了兒子的這一說法後,便有了一場不愉快的對話。

王華問:你懂什麽叫聖賢?
王陽明:聖人就是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王華說:話背得很熟,可這是不切實際的囈語。
王陽明:孔子就是這樣。
王華笑:千年一位的聖人,你能比?
王陽明:大家都是人,怎不能比?

王華說不過自己的兒子,就看到兒子無心向學,整天玩排兵布陣的遊戲,說“為萬世開太平”就是要先從經略四方的軍事能力訓練起。這些在父親眼裏不入流的東西,王陽明卻沈迷其中,令其大動肝火。王華認為自家的書香門第被兒子敗壞了。於是又產生了一場不愉快的爭執。

王華:最正經的事是好好讀書將來成為狀元,受人尊重和羨慕。
王陽明:中了狀元,後世子孫還是狀元嗎?
王華說:後世子孫若想中狀元,還需刻苦讀書。
王陽明:原來只是風光一代,但建功立業卻能百世流芳,所以我恐怕不會稀罕狀元。

每個人都曾經歷青少年的叛逆期,覺得自己想的才是對的,父母的安排都是錯的。但是在古時候,在那種如此講究孝道的年代,能這樣拂逆父親保有自己思考的,也為數不多吧?

隨著年齡的增長,王陽明並沒有繼續沈迷在自己的“排兵布陣”的遊戲當中,他開始尋找“聖學”。明朝最推崇的是朱熹的“格物致知”,於是他也開始跟小夥伴們一起去格物。在一次格竹子格到昏厥後,他認為朱熹的“格物致知”是有問題的。朋友說:你不能因為格不出來竹子的道理就說人家的理論是錯的,這只能說明你沒有天分。王陽明說:通過朱熹這條路成為聖人,對我而言,是一條死路。

我覺得王陽明厲害之處在於,對自己的心總是誠實的,不適合自己的,無論多麽的“偉光正”,他都不執著於此,也不虛假領悟,此路不通,另尋他路。一旦目標(做聖人)樹立,無論是捷徑還是彎路,他都朝著那個方向,咬定青山不放松。

相比之下,在青少年時期未找到“人間立命”答案的人群中,很多人就以掩耳盜鈴的方式前行,以師長或家長設立的目標為前進方向,不問內心不問對錯,妥協聽話是成長道路上的保護屏障。

二,迷茫
越是愛思索的人,在沒有獲得真正的答案前,越是痛苦和仿徨。

在王陽明苦苦尋覓屬於自己的“聖學”時,他人卻在取笑他會試名落孫山;在他重拾排兵布陣的興趣時,別人卻在取笑他沒有機會上戰場。但是他頗有“燕雀安知鴻鵠之誌”的魄力,對那些前來安撫他會試落榜的人說:“你們都以落第為恥,我卻以落第動心為恥。”26歲的時候,他重新回到朱熹理學的路上,去探尋聖學的答案,依然沮喪地發現,自己無法從中獲取想要的答案。

心灰意冷的他通過了會試,步入仕途。就像現在很多人當了小公務員那般,初步領略到官場的黑暗也會氣得七竅生煙,努力用一己之力廢除所見的潛規則來安撫良知,然而卻無法與暗中的龐然怪獸爭鬥,最終也只是陷入繁雜瑣碎的事物當中,只覺得無聊郁悶。

33歲時,對朱熹的理學依然抱持著既懷疑又無法肯定的猶豫態度的王陽明,以自己多年的研究所得創立心學,學者寥寥,畢竟他的這門學問更像是閑人們的“修身養性”的無用之學,而不是朱熹理學的晉升仕途的實用之學。

然而,無論外力環境如何,王陽明始終不放棄過對生命價值的拷問,心之所想,行之所至。沒有誰比他自己履行得更到位了。

三,開悟
說起王陽明的心學,很多人喜歡說“龍場開悟”。

王陽明在劉瑾風暴中因彈劾劉瑾而被廷杖四十,下錦衣衛獄,前景不明時,他在獄中苦讀《周易》。35歲時被貶到貴州龍場驛站擔任站長。嗯,據說那時的貴州龍場地處荒僻,蟲蛇甚多,瘴氣流行,被人們認為是:此地非人類所能居住……

王陽明千裏迢迢去到那個地方,前任傳授他生存之道:一是不要和土著說話,分分鐘會喪命;二是註意森林中瘴癘之氣,早晚容易中毒;三是小心豺狼虎豹的攻擊;四是學會種植谷物;五是要樂觀才能生存下去。據說因為王陽明是戴罪之人不能住驛站,只能住在山洞裏,第一個晚上因為沒有安裝門,狗熊就在半夜進來把他的仆人的臉啃去一半。

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王陽明有了大把的時間,在頭腦裏把聖人之學肯定否定,顛來倒去,融匯一爐,咀嚼反芻,化為己有,最終得到自己的總結——聖人之道,吾性自足。“心學”就此真正誕生了。

作者說這似乎是個永恒的定律:任何一位偉大的聖賢都要經歷過一番非比尋常的困苦環境。這讓我想起武誌紅在其著作《巨…》裏提到的一種說法:與生活越是深入的鏈接,越是能產生巨大的能量。而深入的鏈接,自然是滋味萬千,絕不會僅僅是甜的。

四,事上練
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尤其是當一個理論尚未完全成熟之際,通過實踐更是能不斷完善和豐富它的內涵。我想,心學後來就是經歷了這麽一個過程。

劉瑾倒臺,王陽明回到北京,年近39歲的他開始不斷宣揚他的心學。當時的京城是朱熹的“格物致知”的天下,官場上都是朱門子弟,王陽明的心學自然被視為“異端學說”,甚至是“歪門邪道”。

人問:怎麽個心上用功?
王陽明:心能知是非善惡,克掉惡念,保持善念。
人說:這不就是禪宗嗎?
王陽明:不一樣。禪宗不去實踐,而我說的“在心上用功”後,必須去實踐。
人說:這還是朱熹的“去萬事萬物上格真理”啊!
王陽明:朱熹說的是去實踐中尋找真理,而我認為真理已在心中,只是去實踐中驗證這個真理,最終目的就是磨煉我們的心。

這其中細微的差別,只有真正懂得的人才能領悟。

五,煊赫功績
到了王陽明45歲的時候,他得到一個建功立業的機會,被朝廷任命為巡撫,去剿滅南贛地區的土匪。

南贛地區崇山峻嶺,洞穴密布,且山賊們的安樂窩地處江西、廣東、福建、湖南四省交界處,幾大山頭幾個帶頭大哥,利用這天時地利人和,善於與政府打遊擊戰,讓四省多年疲於奔命卻都無功而返。

但是,王陽明只用了一年零三個月,就把這幫土匪一網打盡,徹底平定南贛,整個過程他將自己的“心學”徹底地運用在了剿匪過程當中,虛虛實實真真假假,全都在於對人性的把控上。

剿匪進行得熱火朝天時,王陽明對弟子們的講學卻從未中斷過,似乎講學才是正事,剿匪不過是順手而為之,於是就有了王陽明那句至理名言:“破山中賊易,破心中賊難。”

可以說至此,王陽明的心學經受住現實的檢驗了。但是,政治總是門派之爭,他既然立了此等奇功,自然讓京城裏朱熹門派的高官們視為大敵,擔心這個異端邪派他日會與他們並肩而立。因此在王陽明上書要退休之際,朱熹的門徒們真是喜聞樂見啊。

王陽明因從小有肺病,再經過貴州生活和南贛剿匪之後,病情更加惡化,因此對官場並未有太多的留戀。他對自己的弟子說:人有建功立業的心沒有錯,但千萬不要把這種心當成常態。心如明鏡,物來則照,不要刻意去追求。

然而,有人卻不願意他退休。

六,屢建奇功
不願意他退休的是他的貴人王瓊,因為他看到寧王要造反,需要王陽明留守江西。

寧王造反之際,周圍的官員很多都首鼠兩端,心想,萬一革命成功了呢?所以做壁上觀。有些忠於朝廷之士,早已被寧王設計殺害。而王陽明卻是第一時間站出來和寧王劃清界限的,為什麽他不給自己留有余地呢?他說要憑良知做事!又回到其心學的宗旨了,致良知。

寧王從起兵到被俘,王陽明僅僅用了四十三天的時間,堪稱奇跡。

弟子自是非常興奮,問他:用兵是不是有特定的技巧?
王陽明:哪裏有什麽技巧,只是努力做學問,養得此心不動。大家的智慧都相差無幾,勝負之決只在此心動與不動。

每次王陽明用計之時,都會觀察對方,對方一疑,則為心動。心動,則必敗無疑。而所謂心不動,也許就像他自己,總是做到真正意義上的不為所動。

七,心學
創造了如此煊赫的戰功,自是躲不過小人的垂涎與作惡。王陽明對付完錦衣衛,還要對付東廠太監。他告誡弟子說:對付惡人,千萬別引發他的惡性,你不能和惡人直來直去對著幹,要懂得鬥爭的技巧。惡人也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們最怕的就是喪失利益。

看到此,不得不扼腕嘆息,一個人可以輕易破外賊,卻還要對同僚各種提防謹慎,可見當朝之黑暗。

最終要奪取其戰功的,說來可笑,竟然是皇帝本人。皇帝也有顆流芳百世的心呀,所以他要做出一場戲,讓王陽明把戰俘放到他指定的地方,然後由他帶兵出馬,做一出由他擒獲寧王的戲碼,並且要王陽明重寫捷報書,把皇帝寫進功名薄裏,並居首功。如此荒誕的要求只能出自無比荒唐之人。這樣的皇帝,也難怪別人想造反了。

而王陽明面對如此荒唐的皇帝,他竟然還能提出一個條件,就是在答應了皇上的要求後希望皇上立即回京,因為皇上在南方多待一天,民脂民膏就被其軍隊多吃一天。

弟子又打抱不平問:您受到如此不公正的待遇,卻還心系皇上,這是良知的命令嗎?
王陽明答道:應視功名利祿如浮雲,要勇敢地去做事,不必計較事成之後的榮耀。有榮耀是我幸,無榮耀是我命,這就是良知給我們的答案。

八,結局
55歲的王陽明重出江湖到廣西剿匪,實非其所願,完全是政治角力下的一枚身不由己的棋子。當時為了請不請他出山,朝廷中鬥爭的兩派都舉棋不定,實在是無可替代。

王陽明本人是拒絕的,因其肺病已經嚴重到呼吸都斯斯有聲的地步了。但,誰又會體恤一枚棋子的需求呢?

既然無人體諒,他就每天步行不足20公裏,幾乎走了5個月才到廣西。

其實政府之前是派了官員率八萬之軍去廣西剿匪的,鐵血鎮壓之下反起了叛亂,導致兵力不足又向朝廷要兵馬糧餉。

然而王陽明到了之後,卻不費一兵一卒就把五萬叛亂之軍給平定了。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王陽明又順手把廣西斷藤峽的山賊老穴也給端了。斷藤峽有八大寨,占盡地利,而王陽明當時手裏可調動的部隊只有一萬五千人,連山賊的人數都不止這個數。據說當年朝廷可是派了十萬大軍才將山賊拿下,結果幾年不管又死灰復燃。王陽明用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把山賊連根拔起,消除殆盡。他之所以要順手滅掉賊窩是擔心萬一山賊與安南國內外勾結,廣西又處於國之邊界,後果將不堪設想。

然而,當他的兩大捷報傳到中央時,朝廷卻為了到底是該行賞還是論罰而爭論不休。因為沒有經過中央同意就私自剿匪,這可是大罪。

王陽明已經病得臥床不起了,也不管政令如何,讓弟子起船歸鄉。當朝廷終於網開一面決定——不賞也不罰時,王陽明已在半途中闔然離世。

離世之前,弟子問老師還有什麽想說的嗎?
他說了一句千古名言:
此心光明,亦復何言。

九,立命
縱觀王陽明短暫的一生,他連皇帝的面都沒見過,但是他卻為這個國家建下赫赫戰功。

他的人生之路是坎坷與顛沛流離的,然而,他的“聖學”卻像是他心中的一盞明燈,指引著他前行的每一步。

年少時他就意識到,能流芳百世的絕對不是一個“狀元”的頭銜,甚至不是一個“皇帝”的頭銜。時隔數百年,人們還記得明朝有個叫王陽明的人,還有人繼續在鉆研他所創立的學說,他確實做到了他想要成為的那種人——流芳百世的聖人。

整本書展現了王陽明作為一個人,而非聖人的生命歷程,在面臨種種挫折和打擊時,他也無一例外地會疑惑以及沮喪,但是,是什麽讓他最終能超凡脫俗呢?他把其總結為心學,而我想到的還有,就是誌向。

從小他就立誌成為“聖人”,這是他對自己定下的人間立命。

而我們在青少年時期的疑問,很多時候並沒有隨著自己的成長找到答案,而是隨波逐流去隨便拿來一個別人的答案,作為生存的根本。這個社會經歷了數代人,但有“信仰”的人依舊少之又少,原因大概出於此。沒有信仰的人就像沒有靈魂的人一樣,生吞猛嚼生活,乍一看是活色生香,細一看卻形同枯槁。

一個人沒有立命的根本,就像一株植物沒有深入土壤的根須牢牢抓緊大地一般,即使躥了高個,依舊隨風搖擺,弱不禁風。那些在世間,隨事搖擺不定的人們,都像河邊的蘆葦,高昂著頭顱僅僅只是維持一種形象。

要想長成一棵蒼天大樹,能有給人乘涼的蔥郁樹冠,就必須要有深厚的根基以支撐起濃枝密葉。立命,就像是給自己的生命立下一個終生追尋的目標,在追尋的過程中,又逐漸形成自己的哲學體系,這些就變成獨屬於你的處世方式。

只是,很多人都在仿徨與痛苦中選擇了依附,而非繼續尋找。

人間立命王陽明